戰區駐守的士兵時有人受傷,醫務室內外兩大間,兩側玻璃櫥櫃密密麻麻擺滿藥品,病床在偌大的廳室里橫縱有序。
綽約的姑娘從中間穿過,流眄一周目光難掩失落。
是喀莎昨晚對她說起,她才知道有個同周祁年一起的倖存軍士。但是緩緩進入廳室,裡面除了幾個在容城時手臂掛了彩的士兵,一溜綠地站在那裡換藥,幾十張病床都空空如也,根本不見喀莎口中那個“傷到動都不能動”的年輕人。
喀莎正給一個士兵換好紗布,看到虞卿玉立在大廳里眉目緊蹙,便對著他囑咐了兩句,朝著虞卿走過來。
湊在她耳邊小聲呢語:“卓川在那邊病房。”喀莎彎著手指向拐角,“拐過去的單人間,是我領導負責照顧的。”
虞卿點點頭沒說話,往前走了幾步,便看到那扇孤立在寂靜一隅的米黃色門板。她站前面聽了一會兒裡面的聲音,然後輕輕推開一個縫——
金屬合頁滯澀鳴叫,門打開的速度明顯大於她用的力量。她看到一隻骨節修長的手,然後是穿著白大褂的金髮青年。
“嗨。”
“你好。”虞卿剛才並沒聽到動靜,沒想到裡面有人,怔了怔,在腦子裡搜尋著這人的名字。而對面的男人彷彿看出她的窘迫,禮貌地伸出只手。
“我叫萊蒙。”
“你想見卓川嗎?他剛剛睡下,病人需要休息,很遺憾我不能讓你去吵醒他,他狀況很差。”
姑娘溫爾一笑嫣然若夕,身體湊到門邊往裡好奇地看了一眼,只看到個影影綽綽的人形輪廓。
眼波婉轉流動,垂眸似是失落。
“卓川?我還以為是周上校。”
“周上校在那邊。”萊蒙沖著另一邊指了指,
“謝謝。”淺笑的姑娘幽然轉身離開,輕車熟路地走進了周祁年的病房。
病床上的周祁年緊闔著雙目,長睫密集壓於眼底,相比前兩日氣色已經好了許多。虞卿坐在他床前,看著沉睡中的男人默然,手中已經被汗液濕透,如果此時張開掌心,定會看到鑽石粉末樣的閃爍。
周喬山的離開就像是一個開關,這軍營里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冷凝。
又變成昨天那種平衡的狀態,只是這種表面維持的平和比昨天更加岌岌可危。
她手臂探下去抵住大腿,感受口袋中的凸起。
那是何光上午時塞到她手裡的小型炸彈,眾目睽睽之下,如果兩人中有一人神色不明就會被人發現異常。所幸,她即便心跳到飛速也坦然接過了那東西。
大概已經在何光手中握了一會兒,壯年男子的體溫滾燙,小巧的原型飛盤似的東西被他攥的火熱,過到她手裡之後很有溫度
房間里男女交歡的聲音讓剛到門口的兩個傭兵互相對望一眼,露出個包含深意的猥笑。
他們等了一會兒,故意等在最激烈的當口敲門,幾聲之後,裡面就傳來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瓦西尼在重要關頭被打斷,一口黃牙快被咬碎。
“真他媽會挑時候!”
他把套子從醜陋的東西上擼下來隨便擦了兩把,又抻過扔在地上的迷彩褲兩腿抬高套進去,一邊走一邊系。
門外惡趣味被滿足的兩人已然變回一臉漠然的樣子,在平時借他們膽子也不敢做的事情,如今卻有仗勢可依。
一人訕笑著道:“辦公室電腦一直再響。”
男人金黃色的髮絲頂在頭上被汗濕成泥濘一團,紅血絲纏著藍眼球,顯得猙獰可怖,讓剛起了興味的兩個人一下子就低下了頭,再不敢與他直視。
只好在欲求不滿的人沒注意到他們臉上的微表情。瓦西尼臉上橫肉緊繃,兩手分開一左一右,霸道推開他們搖晃著赤膊穿堂而過。
他的惱怒不是因為慾望被憋回去,事實上這隻占很小的一部分,主要還是對於視頻那頭人的不滿。他耐著最後的性子聽完那人講話,胸口米黃色的毛髮隨呼吸起伏的越來越猛烈。
“夠了!你一直在許諾!而我到現在,除了損失了我的兵,什麼都沒得到!你透支的太多了,該到兌現的時候了!”
瓦西尼狂躁不已,大掌拍擊桌面,朝著他暴吼。對面男人身子驟然僵直,末了,他緩緩轉過頭,平靜的目光忽然變得誠懇。
“明晚,最晚明晚,一定。”
這是這位Y國的高級軍官第一次和他說出明確的時間節點,瓦西尼聽了臉上的慍色稍緩,抬起頭挑了挑下巴,目不斜視地拿過一張紙打開,對著攝像頭展平。
食指戳戳上面畫紅點的位置。
“長官。”聲調戲謔,“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否則你在視頻里的英容,就會發到金城的軍事總部給所有人觀瞻。”
語畢,不等對方回復,他歪過下巴,大手按住屏幕死死扣上。
面前熒光熄滅,房間里唯一的光源消失。撫摸葉子的手徒留在半空中,回彈綠葉打在鄭銳的臉上,鋒利葉邊在他下顎畫下一個小口子。
他吸了口氣,緩緩揉搓著咧開的傷口,利用疼痛讓自己清醒。
牆上掛鐘顯示夜裡十一點叄十五分,他是個極有時間觀念的人,說明天就是明天。
透過黑暗,他瞥了眼樓下的板房后慢慢坐回床邊,就那麼靜靜看著表,等這漫長的二十五分鐘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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