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周喬山臨走時交待過,沉鐸腕子上的沉重鐵鎖被換成象徵性的普通手銬,而且只銬住了一隻手,鐵鏈的長度也放長不少,不僅能自己吃飯洗澡,還能在屋裡走走。
午夜十二點,男人眯著眼睛歪在已經鋪上層墊子的床上,混沌的意識里都是小丫頭。
像在火車上看窗外,燈光代替不存在的天光落在他虛合的眼皮上,回憶如洪水猛獸貫入眼前。
一會兒是她躺在他身下,被他狠狠貫穿時又痛苦又陶醉的迷人表情,一會兒是被晚霞染紅,又被風揚動的髮絲,一會兒是她抱著他哭,渾身顫抖。
然後再反應過來,就只看到十根鮮血淋漓的纖細蔥指,在空中惘然的張著。
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指縫裡涓涓流出的紅清晰。
突然聽到厚底靴子的沉重腳步聲,還以為是回想起哪個兄弟了,直到感受到第二個人的氣息才緩緩張開眼。
斜躺的身體倏地坐起來,墨黑色的眼瞳頃刻間銳利,緊盯著來人。ХУцs⒣цщЁЙ.cóм()
媽的,比周祈年還讓人討厭的人,Y國軍隊怎麼凈是些這種貨色。
鄭銳無視他厭棄的目光,拉過之前被中校踢飛的椅子,暗暗用眼神測量了沉鐸腕上鐵鏈的長度,坐到他接觸不到的位置。
直至此時,鄭銳作為一個自由人,面對這個階下囚,心底依然有揮之不去的恐懼。這種恐懼不僅因為兩人身形和戰鬥力差距,更源於男人身上過重的殺氣,讓他即使被鏈條鎖著,也無法讓人安心。
兩人相視默然,將有什麼一觸即發,氣氛陡然變的緊張詭異。
“虞伯遠要來了,這個名字你熟悉嗎?當年已經做到參謀長,卻為了兒女情長卸甲歸田的人。”
鄭銳先開了口,而兩米外的俊毅男人聽到這名字恍然一瞬,緊接著神情驟變得如冰刀一般,身子重重靠回床上。
“繼續。”薄唇開合吐出兩個字。
“他來了,也許可以救你,也許不能,可一旦不能,虞伯遠就會得罪周祈年的父親,即便他當年身處軍部高位,現在離開這麼久了,人情又能堅持多久,你想毀了他的前程嗎。”
沉鐸緩緩點了點頭,眼睛閉上又睜開,唇角緩緩扯平后唇畔出現一個隱隱約約的笑渦。
“誒?”
他朝著鄭銳勾勾指頭。
“鐵水那藍眼珠子給了你什麼好處?或者你許了他們什麼好處?是你代替周祁年,還是和他們合作?”
鄭銳瞳孔驟縮,遽然壓低了眼眉,眼裡閃動著晦澀不明的光。
沉鐸坐直了身體,接著說:“這可太難了,你要怎麼說服軍隊里那些老頑固?如果你給不了他們想要的,就算做到周祈年這個位置能坐的穩嗎?”眉梢一挑,“他們可不好騙,而且下手狠。”
話音落下,手掌伸直化作刀鋒在空中用力一砍,彷彿便有人頭落地,嘴角的笑意更甚。
軍裝筆挺的男人呼吸逐漸急促,他被人扒光扔在檯面上,撕破了所有偽裝。
他不服,不忿,懷才不遇,特別是金城調令下來,得知頂頭上司是周祈年的時候,一切理智都土崩瓦解。
靠血肉之軀拼搏多年,還不如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而現如今一個手拿把攥可以隨之處理的傭兵都擁有強大的背景,叫他怎麼甘心。
不甘和嫉妒沖昏頭腦,也給了他和野狼挑戰的勇氣。
他凶相畢露,倏地一下沖椅子上站起來,然後衝到沉鐸面前,抓起他的衣領狠狠揮起拳頭——
綳的發白的手骨沒能碰到男人分毫,就被他鉗制住腕子將手臂掰到鄭銳頸后,將人整個轉過來輕易扭轉戰局。
“長官,慢點,別閃了腰。”
字句在齒縫中研磨,文字細膩語氣卻兇狠。健碩手臂暴起青筋,直著將手中人扔出去。
“咚!”
肉體碰撞欄杆的聲音山響,驚動門外執勤的士兵,他們趕忙闖進來,卻被倉促起身的長官攔在門外。
“沒關係,我不小心滑倒了。”
比起丟人,鄭銳更擔心瘋子一樣的男人說什麼不該說的。
低劣的謊話誰都不信,但懼於長官快要噴出火光的眼神,士兵們還是悻悻然退了出去。
監牢里又只剩兩人,鄭銳突然笑起來,眼神卻堪堪染上赤紅。
晃悠悠地朝他邁進。
“我也許不能,永遠只能被壓在他身後,但我已經走到這裡了,沒有退路,必須往下走。就像你說的,他們不好惹,但如果我活不下去,就會帶著那父女兩一起死。”
手伸到口袋,掏出個藍色卡片。沉鐸定睛一看,是虞卿記者的胸牌。
“怎麼樣?”男人蹙起眉頭,很不滿他的手碰著她的照片。
“當——”
銀色打火機反射著橙色燈光,鄭銳在沉鐸注視下,將胸牌靠近火苗點燃起一角,嗆人的塑料味瞬間盈滿室內。
“你——”
沉鐸眉毛擰起來,站起來就要去搶,卻被鐵鏈拉得一個趔趄。
他看著卡片燒成漆黑一團,隨著火光消暗,眸里的光芒也被一點點抽出。
他記得那張照片,從山上救她回去那天他偷偷在她包里看到過,穿著白色的上衣,笑的很甜。
鄭銳看著惘然的男人笑了笑:“不信試試,虞伯遠不一定有周祁年那麼好命,很可能連營地都到不了。而虞記者這麼漂亮,不知道那傭兵頭子喜不喜歡。”
男人雙拳驟然緊握,雙目驀地合上,緊蹙的眉心和鼻樑不斷顫抖。
“行了。”
未久,沉鐸鬆了力氣,慢慢睜開眼,目光波平如鏡,未見半點糾葛。
綳起下頜手指緩緩解開衣扣,露出深麥色的健碩胸膛。
慣常的瀟洒狂傲。
“周祈年我動的手,我看那小子膈應,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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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