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難受,讓她窒息。
家族,在西南方向的勢力經營非常重要,隨著龍王的不安份,家族在這裡的攻略計劃完全被打亂了。
為了家族……他,必須死!沒錯,龍王必須死,只有他死,家族才能得到保障!他必須死!「為了殺死龍王,必須取得龍王的絕對信任!」男人的話語沉重而穩定,唐蟬本就獃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進一步深深的陷下去。
血色的符印,在女孩清亮的眸子後面,閃了閃,徹底地隱沒進去。
這個念頭開始在唐蟬的心裡深深地紮根,並且在龍王灌輸的話語下茁壯成長起來。
巫師的聲音彷佛教授稚子學童般,帶著居高臨下的溫和,「當初,荊軻刺秦王,帶的是樊於期將軍的人頭和燕國數土城的地圖,你想要來面見龍王,帶的禮物,雖不能做到荊軻那樣,但也不能離得太遠。
想想看,你能帶什麼?」「我……我……」少女嚅囁著嘴唇,眉頭深深地蹙著,顯然陷入了深思。
「你不可能拿唐家其他人的人頭來換取龍王的信任!」男人突然說道。
「當然,不會!」少女這次沒有愣神,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沒錯,自己是唐門的刺客,是為了家族的利益而行事……自己怎麼可以拿其他人的頭,來換取龍王的信任,這絕對不可以。
況且眼下除了自己,也壓根沒有其他的唐門中人。
他的臉上露出玩味的笑,「但是,沒有表達出誠意的話,龍王怎麼可能相信你會向他投誠呢?」「我……」話語被噎住在喉嚨里,唐蟬的臉色一下子變得不好。
「龍王這種老奸巨猾的角色,是不可能信得過外人的,想要取得他的信任,通常情況下是絕不可能的。
不過並不是沒有辦法。
這裡是苗疆,妖術盛行,龍王也懂得攝取人心的邪術。
他不可能信得過你,但是他卻不會信不過自己。
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這一點,假裝中了他的攝心邪術,做他的攝心奴隸。
」「你也知道,世間邪法本不是無由來的強大,各有各的破綻,只是邪師們藏拙藏得深了,妖法也就可怕了。
你可有自信,用你的對於唐門的忠誠,抵抗住龍王的攝心咒法?」巫師目露異色,直直地望著鏡中的唐蟬。
那圓睜的雙瞳,彷佛要筆直地看透到她的深色眸子的最裡邊。
唐蟬咬住牙關,雙唇泯緊,小半天后才緩緩鬆開,用低沉而堅定的語氣回答道:「是的,我可以做到。
」「是的,你能辦到的。
」男人笑了,如蛇般阻沉的眼眸閃動著喜悅的光彩,他也用同樣低沉而堅定的語調混合在唐蟬的尾聲中,「你也一定要辦到。
因為你是唐門的死士,死都不畏,攝心邪術又有什麼可怕的呢,你一定可以抵抗住龍王的邪術。
」話音一轉,接著道:「既然你不願意拿別人的人頭來取悅龍王,那就只能把自己獻上給他,假裝被龍王的洗腦,但是切記,你不可以遺忘自己的任務,你要隱藏、你會蟄伏,是的,只能這樣,也只有乖乖的做他的奴隸,服從他,才能得到龍王的信任。
除非到了要發難刺殺的時候,你才不用繼續做他的‘奴隸’了!」少女沉吟著,但是她的的臉上,已經露出信服的堅定神色。
沒錯,隱藏、潛伏、然後卒起爆發,攻其不備,取敵首級,這正是刺客的手段。
至於棄自己的生死、乃至尊嚴於不顧,也是無奈之舉。
唐蟬作為嫡親的刺客,是唐家最雪亮鋒銳的刀,越是鋒利的武器,就越需要高貴、忠誠的手來握住它。
刺客不是一次性的道具,因為訓練出一個形式周密穩定,不留痕迹,可堪重用、足以殺死家族也不敢正面交鋒而只能背地暗殺的人物的殺手,太昂貴了!但是刺客也必須把自己作為一把有去無回的利箭,只因為……刺客刺客,只能在敵方的領域行事,很多情況下,機會只有稍縱易逝的一次。
刀劍無眼,只是稍有差池,死生立斷。
倘若總是畏畏縮縮,又有何用?血緣、師傅自幼的教導、親人的殷殷期待、為了家族的利益和延續,無數條的羈絆和牽挂,讓唐蟬成為了唐門最優秀、好用的刃。
但是,哪怕是最堅固的鋼鐵,也有被腐蝕的時候,心懷惡念的巫師,將咒印深深的種入到唐蟬的心底,麻痹她的神志,僵化她的思維,強化她的執念,然後在隻言片語之間,就將神智還昏昏沉沉的少女作為死士的忠誠和死志微微扭曲,指引的路線卻是一片歧途。
如果唐蟬一開始就知道的話,因為自己的疏忽行動而導致到未來將整個家族都拖累牽連的悲慘遭遇的話,在她的神志還未扭曲的話,必然會以死洗刷,而不至於讓家族受難,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不僅是她,也不止是她的妹妹、姐姐、乃至於整個唐門遠遠近近的親人,都在朝著深淵、亦或者說是極樂凈土踏前了一步。
男人重複道:「沒錯,只有做龍王的乖乖奴隸,你才能獲得他的信任,所以,乖乖的做他的奴隸吧。
」刻意地將「刺殺龍王」的后語拋之不顧,男人著重的強調著前面。
這一次,唐蟬露出有些猶豫的表情,這是殘存的理智在竭力地抵抗著。
巫師的眼神一厲,接出一個咒印,暴喝道:「要離為了侍奉慶忌,手足親人姑且可以不要,侍奉仇敵不可謂不殷,古人可以如此委曲求全,你為何不可?」唐蟬的眼神一片茫然,眸子里卻幾許掙扎。
雙唇顫了顫,嚅囁著彷佛要開口。
沒錯,自己是刺客啊。
既然是刺客,自然不可能一切如意,必要時刻捨身,以命搏命也屬正常。
何況,只是區區委身做奴來換取一次絕妙的刺殺的機會。
於情於理,都很合理。
可是,為什麼,自己總覺得不對呢。
「理性」告訴少女,心底里的聲音是對的。
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嗎?應該是沒有的。
身為唐門的隱刺,在必要之時犧牲自己也是必然,她在走上這道路的時候就有覺悟。
所以她應該非常「盡全力」的刺殺龍王,為了這個任務「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這個代價里,包括「自己」。
這是正確的,這是真理,這是常識。
思考……變得很難很難,思維彷佛鈍滯住般,只能傾聽著「內心」的聲音。
可是,本能里,似乎還有一股聲音在幽幽的說著什麼,讓唐蟬始終下定不了決心「痴兒,機會稍縱即逝,現在不當機立斷,更待何時,畏縮不前又有何用!?」一陣嗡鳴,在少女的腦袋裡震起。
在石室內,巫師勐地咬破舌尖,一滴舌尖血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到鏡中少女的額頭上。
血滴入水,瞬間彌散,擴散的血絲彷佛漁網般,緩緩地纏在少女渾身上下。
唐蟬的眸子閃了閃,蹙起的眉頭逐漸舒展,那最後一絲抗拒的神色最終沉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