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死龍王!為了殺死龍王,必須先取得他的絕對信任……所以必須將自己作為「誘餌」裝成被龍王洗腦的樣子,假裝乖乖的作為他的奴,表面上絕對的服從他,乖乖地聽他的話……是的……服從,服從……除了服從之外的選擇都是錯誤的。
」不僅是心底里默念著,少女的小嘴裡,也是低吟著這話語。
隨著這念誦,方才的掙扎和疑惑也彷佛烏雲散盡,甚至不由得讓唐蟬產生一種羞愧和懊惱,好像剛才的猶豫,只是自己本能的膽怯畏死而已。
是的,猶豫是不需要的,自己……自己只要好好的把自己獻給龍王就好了。
好好的偽裝成被「攝心洗腦」成功,做他的奴隸,取得他的完全信任后,然後……找準時機,殺了他!這一次的沉默,持續了很久很久,終於,少女的天籟之音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她的聲音堅定、毫不猶豫,就宛若回應一句人所共知的常理般,「是的,我會的。
」這次,反倒石室里的男人沉默了片刻,然而眼中那肆意的邪光可不是因為尷尬,而是狂喜,指尖未動,人亦未動,鈴音突兀的連搖幾下后,新的話語開始了,「不過,你想讓龍王怎麼死呢?像這種唐門的大敵,哪怕在委身為催眠淫奴,取得他信任之後,機會也只有一次,必須給他最無情、也最無法發現也無法防禦的死法,這樣子才能震懾其他的敵人吧。
」「沒錯。
」唐蟬的雙眸依舊無神,獃滯的聲線卻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對於一個刺客而言,這種死法是她夢寐以求的。
男人突然嘆了口氣,「有生必有死,死最苦楚,生死無奈。
既然要讓龍王去死,那必然要用一種最是隱秘,最是無法避免的死法,讓他避無可避,絕對沒辦法逃得過。
」唐蟬沒有答話,彷佛陷入深思,又似乎是在默認。
但是男人也不需要她答話,這些年來,自己殺了唐門土幾口人,唐門中人,號稱同氣連枝,死一個,可不是說隨隨便便就能再生出一個來的。
想必,唐門的上上下下也對自己恨之入骨了吧。
這股仇恨和憤懣,正是自己所要歪曲的。
男人的眼神又是一點點的亮了起來,彷佛瞳子深處,正緩緩的燃起一團火焰,在這「無可奈何的死法」上,又加了濃濃一筆:「神智清醒,看著自己一天天身形佝僂、手腳無力,無法控制身體,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點的衰朽下去,就算是服下世間一切丹藥仙方,吞食童子精血也無法抑制。
看到死亡步步逼近卻無法躲避。
」頓了頓,「這種無奈的死法,怎麼樣?」唐蟬沉默片刻,用清冷的聲線回應道:「嗯,很好。
」說到這裡,龍王卻忍不住表情複雜、甚至是猙獰了起來。
厲聲道:「能做到這一切的毒藥,只有一種,那就是是衰老和時間!讓龍王不斷衰朽,讓他看著自己變老,不能動彈,最後英雄遲暮,行將就木,活活老死!」男人的聲音一下子軟儒得好似塗滿了蜜糖的胭脂,輕聲細語道:「要欺騙人,得先騙自己。
對,沒錯,你要絕對的效忠龍王。
絕對的發自內心的忠誠他。
然後,看著他老下去,老得不成樣子,最後身軀衰朽,慢慢的等待著死亡吞噬掉他的肉體,大小便失禁,再也做不成英雄好漢,活活的老死!反正你總能看到這麼一天的!」到了這最後一刻,男人的雙眼圓睜,彷佛眼眶裡不再是人類的雙眼,而是宛如兩顆紅寶石般發出幽幽的邪光,臉色那溫和的表情霍地再也不見,嘴角露出了殘酷的笑意,「沒錯,老東西快死的時候最是醜陋。
你在「龍王」死後,盡可以拿他的頭顏回去復命,但是在那之前,你會好好的,像是狗一樣的忠誠的對待他、侍奉他,他是你的天,你的主,你的父親,你的師傅,你的一切!」唐蟬周身一震,彷佛被蛇盯上的青蛙般,四肢竟是本能的不斷顫抖的拚命掙扎,然而擦破了肌膚的疼痛也未能讓少女清醒過來。
那吐出的舌尖血,也終於把碗中水給盡染,泛起的符灰混雜著污血,彷佛塗滿了唐蟬全身般,那白凈的胴體上,像是被蛇行爬滿般遍布著條條的污痕。
最後,唐蟬也是幽幽嘆息一聲,「嗯」的一聲后,緩緩地合上了眼。
放棄了抵抗的心靈陷入了沉睡,然而,那句「服從我」的邪咒卻宛若跗骨之蛆般糾纏在她的識海里,侵蝕著她的靈魂。
2020年1月1日「好了,該真正地醒來了。
有的事情,還是要醒著的時候才好辦。
」說著,男人站起身來,連看都不再看那已經渾濁不堪的水面,徑直地走了出去。
「唐門的子弟,也讓我看看你的資質吧。
」唐蟬一個激靈,一躍而起。
秀氣的美目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這裡已經不是先前狹窄的石室了,而且在苗疆常見的竹寨,這裡看上去就是一個精緻小巧的房間,窗外傳來清幽的鳥鳴和不斷迴響的鈴音。
在躍起的那一刻,她就注意到,自己已然渾身被扒得精光,如今不要說唐門的獨門暗器了,現在哪怕是修剪得當,在最危急的關頭可以臨時用來充當武器的指甲都被剪得平平整整。
既然是到了此等地步,唐蟬臉色一僵,隨即恢復了正常,強壓著心底的羞澀和慌亂,用若無其事的聲線朗聲道,「不愧是龍王大人,是晚輩學藝不精,獻醜了。
不過就算是這個時候了,前輩也不肯一見嗎」「哈哈哈!」一個中氣土足的男音大笑起來,「見,不是早就見過了嗎?」樓下傳來一陣梯子作響聲,沒多久,一個男人走了上來。
赤裸的精壯上身油光水滑,隱隱間竟是帶著金屬的光□。
容貌並不一樣,卻是和先前被殺死的第一個老者,形體氣質上竟是頗為相似。
又一個有些愁苦,一聽聲音就可以想象出一個被老婆孩子、生意逼得焦頭爛額的中年男人也緩步上來:「也是前世的孽啊。
」最後上來的是一個華服的少年郎,不一樣的臉,同樣的傲氣,同樣的不屑於顧。
唐蟬泯緊雙唇,目光在三人身上不斷的掃來掃去,最終還是嘆口氣,雙手合握:「龍王法力通玄,今日見面,果然名不虛傳,不知道哪位前輩才是龍王。
」少年人冷冷的笑了笑。
中年的苦瓜臉商人搖了搖頭。
反倒是那個老頭反倒更是王脆,又是一聲長笑,才放聲說道:「龍王在哪裡?這個問題真好笑,我們三個,都是龍王。
」就算是提前做過各種各樣的猜測,但是面對這個回答,少女還是莫名其妙道:「什麼意思?」那個苦瓜臉商人面露得色,捋著小小的山羊鬍,接下話頭道:「沒錯,就是這樣。
你可曾聽說過三生?」唐蟬眉頭皺了皺,三生,這個概念自然並不陌生,前生,今生,來世。
蜀西本就接近藏密大喇嘛的駐錫地了,對於那群喇嘛們的功法、世界觀,唐門自然也偶有涉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