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此言,自在生從腰間掏出酒囊,滿滿飲了一口,指著那碑文道:“老夫駑鈍,卻不知這句‘天下宗門,皆可自擇紫薇臨世者,佐之問鼎天下’,是何含義?” 鈞鴻子聞言愕然,一時不知對方有何意圖,只得老實答道:“此句的意思,便是說——普天下的宗門,都可以自行選擇諸侯,輔佐他……” 輔佐他如何,鈞鴻子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對方的用意所在。
事實上,領悟到這一點的,不僅僅是他,還有高台上齊齊變色的數十宗主、長老,以及站在廣場後方,同樣愕然的石不語等人…… “這……這是剽竊!” 最先回過神來的男子,登時便對著身旁的諸女,低聲忿忿道,怒氣滿盈之下,險些便將手中的羽扇撕得四分五裂。
凝寒微微屏眉,與珈漣對視一眼,輕嘆道:“想不到,我們苦思而出的殺手鐧,卻被這器宗先行用上了!” 實際上,石不語幾人已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是明日再度被否決而無法回歸法宗……那麼,他們將拼著決裂的危險,將這條被器宗提早使用了的殺手鐧祭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條必殺技同樣是在捕捉某個漏洞。
數日前,珈漣與莫愁在研究那份碑文時偶然發現,上面的文字記載中並未規定,只有法宗才有資格參與到天下問鼎的競爭中。
事實上,碑文中所使用的詞語是“天下宗門”這便意味著,只要是宗門,無論你是法宗也好,器宗也好,甚至是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冒出的野派小門——只要你屬於宗門的範疇,便可以參與到這場天下問鼎的爭奪中來。
只不過,因為這塊碑文的出現,是在器宗被逐出中原、法宗一統內陸之後,因此身外海外島嶼的器宗,在最初的千餘年中,幾乎沒有參與到這場盛宴中的機會。
而之後,當問鼎之爭進行了十餘次之後,法、器二宗都形成了一個固定思維——這場資源分配的遊戲,只限於法宗內部,而不包括器宗——這,便是固定思維的可怕之處。
不過,在此次盛宴之前,幾位輔佐楚廷的器宗門派,卻在偶然之間,得到了宇文君集的提醒:“為什麼,器宗不嘗試著參與問鼎之爭?” 伴隨著這句提問,恍然大悟的器宗突然發現,原來他們也是可以參與這場資源分配戰中來的,這中間,有太多太多好處——首先,器宗可以控制幾路諸侯作為楚廷的爪牙,來維護楊廣的王朝;其次,一旦楊廣無可救藥,器宗還可以拋開腐朽的楚廷,徑直參與到天下的爭奪中去;最後,隨著天下重定,器宗便可根據諸侯的實力,在中原獲得立足之地與足夠的資源…… 而這種有百利而無一害的途徑,比起以往的辛苦聚集實力、傻乎乎的與法宗拼殺、以求奪回中原的舉動來,不是更輕鬆也更方便么?想通了這點的器宗代表,隨即便將各個宗門聚集起來,商議此事,也正因如此,才有了今日自在生三人的青雲之行…… 無獨有偶,這個漏洞,除了給器宗提示之外,也同時讓石不語等人產生一個靈感——倘若御獸宗因為種種阻礙無法回歸到法宗的行列中,那麼,便乾脆以器宗的身份,參與到這場問鼎之爭中——照樣能夠扶植濱海;照樣能將妖族盡數收入門中;照樣阻止了各宗的公然絞殺。
當然,也有缺點,若是御獸宗如此施為,便將徹底與法宗決裂,再也無法回歸法宗。
只是,與數萬妖靈的性命相比,這一點,又算了什麼呢…… “這版權費,應該歸我們的吧!” 思緒紛亂之中,石不語喃喃自語,忽的想到此點,登時更覺憤怒。
然而,便在此時,靜下心來的珈漣,忽的抿嘴一笑,輕輕挽住他的手臂道:“不語,我們的機會來了!” “什麼?” 回過神來的的男子,不覺轉頭望向那處高台,然而,什麼都沒發生。
“還沒呢!不過,快了……” 莫愁亦幾乎在同時,想到了那絕妙的計劃,微微笑道,“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恩?你們的意思是?” 愕然之中,石不語忽的輕輕搖曳著羽扇,嘿然笑道,“原來如此……嘿嘿,這一次,卻要看誰還攔著我們?” 會盟卷 第225章 叫我師叔 且不提這面的計議,再看那面立在高台之上的一干法宗宗士,卻都因為自在生的這寥寥數語,陷入了無比尷尬的寂靜之中。
器宗三人卻也並不進逼,只立在彼處冷眼旁觀,顯然是存心要看一場難得的笑話。
許久的沉默過後,才聽得鈞鴻子輕咳數聲,略帶忐忑道:“宗友所言,固然有些道理,但與我們方才所言的妖族一事,似乎並無……” “非也!非也!” 自在生微微一笑,滿飲囊中美酒,懶洋洋的應道:“我器宗能否參與這問鼎之爭,卻與妖族一事,有著莫大聯繫,還望鈞鴻先生給個明確的答覆!” 被他如此逼問,鈞鴻子即便滿腔不忿,卻也無言以對,泰然自若的面頰上,更隱隱浮出幾分尷尬來,只得左右而顧,盼有援軍從天而降。
那天殘客在旁見了,心中暗喜不止,當即便拍著那條獨腿,尖聲尖氣的笑道:“咱家記性不好,卻也記得方才有人說過,一切當照規矩而來。
鹿角先生,你說可是如此?” 鹿角面無表情,柱著長杖,仰望著穹天道:“莫要問我!咱家正在好奇,不知天譴雷霆,究竟何時才會落下?” 他二人一唱一喝,言下之意,便是暗指法宗言而不信、當遭天譴。
只可憐這全場數百宗士,明明忿忿不平,卻苦於把柄捏在他人手中,做聲不得,被人臭罵了一通。
到得最後,還是脾性直爽的念宗宗主迦羅第一個忍耐不住,行出幾步道:“我輩不發虛妄之言,便認了此事,又如何?” “妙!宗友卻是爽快之極!” 自在生等的便是這句,當下微微起身,側頭望向面色鐵青的其餘宗士道,“只不知幾位,又是如何意思?” 鈞鴻子低眉不語,躊躇片刻,忽的咬牙向前一步,昂首道:“我宗中人,自當光明磊落!也罷!便允了貴宗與諸侯結盟之事!” 莫鍾翁、嘉音諸人對視一眼,亦齊齊拱手道:“我等自當遵循鈞鴻宗友之意,豈敢違背穹天之命!” 這一番話,等於從此開始,便允許器宗參與到問鼎天下的競爭中來,看似小小的一步,卻會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自在生聽在耳中,狂喜於心頭,信手將那酒囊遠遠拋開,仰天大笑起來。
法宗諸人聽在耳中,只覺無比刺耳,卻又不能攔阻。
隔得半晌,還是鈞鴻子憶起之前的議題,冷哼一聲道:“宗友,切莫歡喜!便允爾等入中原,又如何?” “不錯!” 翰墨精神一怔,在旁沉聲道,“貴宗收攬妖靈,若是為害蒼生,卻也休怪我法宗各門無情!” “不勞諸位操心!” 天殘客躍起身來,望著空中那數百金字,負手徐道,“這碑文中早已議定,中原新主登基之前,各宗不得自相殘殺。
妖族既入馭妖宗,便是器宗中人,法宗再不得剿滅……因此,桀桀,便不勞煩諸位替天行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