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883節

這種事情是屢見不鮮的,因此荀長風就誤人為秦林是按這個套路來查自己,假裝邸報上說去辦理閩浙開海事務,實際上是來查山東兗州府,他眼神兒就直往聖旨和王命旗牌上溜。
張紫萱乃是相府千金,官場上地道道沒有她不知道的,見狀就故意把話往這方面引,果然嚇得荀長風驚慌失措。
要知道,這種辦法往往是封疆大吏才有資格“享受”,知府這一級別的官員,一般情況還配不上朝廷改寫邸報,除非該員有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被朝廷極為重視。
荀長風久歷官場,當然明白裡頭的厲害,嚇得渾身直發抖。
張紫萱微微一笑,老神在在地道:“荀知府,要不要我家東翁親口對你宣這道聖旨啊?你也知道,王命旗牌是便宜行事的,對大奸惡逆,北鎮撫司亦有先斬後奏之權……” “啪!”秦林也拍了一記驚堂木:“荀長風,本官既奉聖旨、王命旗牌在此,你還不從實招來?” 哈,這才叫婦唱夫隨呢! 荀長風做賊心虛,哪裡會想到秦林是臨時撞上的案情?只道朝廷中樞有意處置自己,居然用到改變邸報這種對付封疆大吏、大奸大惡的“特殊手段”,他的心理防線一下子就垮了,跪在地上連聲道:“求欽差秦少保饒命,犯官……犯官全都招了!” 嘿嘿,夫人果然厲害!秦林朝張紫萱豎起大拇指,我這位相府千金啊,比包大人的公孫先生還強上三分呢。
張紫萱抿著嘴兒直笑,雖然把臉兒塗得蠟黃,一顰一笑仍覺美不勝收。
荀長風無可抵賴,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罪行一一坦白,只求能一死了之,不抄家、株連就算萬幸。
這傢伙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貪官,而且魚肉百姓、欺壓良善、徇私枉法,幾年來在兗州不知做了多少壞事,正可謂罄竹難書。
秦林也不打斷他,直到最後才問道:“你為何誣陷東昌鏢局的報案人,又派本州馬快前去殺人滅口,後來還想焚屍滅跡,究竟是什麼居心?” “唉,犯官……犯官是一時糊塗……”荀長風哭喪著臉:“本來本官是想把這件事情拖下去,不了了之,或者叫死囚來頂罪的,但是都有些不好辦……” 拖下去拖到最後總要有所解決,用死囚頂罪,贓物從哪兒來呢? “那麼是你為了保住官位,才誣陷他們的了?”秦林冷笑著一拍驚堂木:“我勸你從實招來!” 荀長風驚得渾身一哆嗦:“招……我招,是下官收了賄賂,才這麼辦的……”第五卷 【縱橫四海】 第七〇二章 胡禿子和壺 根據荀長風的交代,最初接到報案的時候,他還是想把案子破了,這樣雖然發生了特大命案,地方官在勸諭教化、導民向善上丟了分,好歹也有個精明強幹、辦案得力的加分,不至於在朝廷外察時丟了烏紗帽。
哪曉得這次的案子實在難辦,木府捕頭周德興也算老公門了,三日期限打得屁股開花,也沒查到什麼線索,山東巡撫衙門和布政使司又發文嚴詞訓斥,要他限期破案,否則一定革職查辦,荀長風不免心慌起來。
這時候導致他做出誣陷舉動的關鍵人物出場了,是本府一位姓黃的秀才,多年來包攬詞訟、干預地方公事,幫著荀長風一塊兒魚肉百姓。
黃秀才獻計,說這件事涉及幾十條人命,推諉是推諉不過去的,就拿死囚來頂罪,也沒地方去找贓物,咱乾脆橫下一條心,就硬栽到鏢局子這五個報案人頭上,說是他們監守自盜。
只要屈打成招取了供狀,連贓物也可以追著他們東昌鏢局退賠,咱們就可以把破案的責任卸下來了。
秦林聽到這裡,一拍驚堂木:“呔,罔你兩榜出身,做到四品知府,難道就信了這黃秀才的鬼話?” “稟欽差秦少保,犯官當然不信他。
”荀長風禁不住苦笑,想起當時的小聰明,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荀長風多年來貪贓枉法、魚肉百姓還能把官位坐得穩穩噹噹,小聰明倒是不缺,當時就追著問黃秀才獻這毒計,到底是何居心。
黃秀才並不隱瞞,說他早年和東昌鏢局有仇,這次也算“公報私仇”,願敬獻紋銀三千兩供荀知府上下打點一下,將這場官司栽到東昌鏢局齊祥雲頭上。
荀長鳳正要用這辦法解脫自己,又有銀子可拿何樂而不為呢?當即布置圈套,誣陷東昌鏢局的五位報案人。
可惜百密一疏,齊賽花突然劫持荀長風,破壞了他們擒拿五名報案人的計劃,和習東勝逃出生天。
荀長風當即派遣捕頭周德興率領馬快前去追殺,隔天,黃秀才又到府中,既然齊、習兩人逃走,須防備他們上控翻案建議以防止春天爆發瘟疫為理由,將屍首全部焚毀滅跡,荀長風便授意臧師爺率人去焚燒屍體卻被徐辛夷阻止。
聽完供述,秦林眼睛一轉,沖著張紫萱微笑:“這荀某人為人所愚,竟不知道那黃秀才與白蓮魔教有所瓜葛。
” 張紫萱搖了搖頭,嘆息道:“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真正可悲可嘆……” 荀長風本來跪著聞言就嚇得一個屁股墩坐在地上,忽然放聲大哭:“欽差大老爺,小的實在不知道黃某人是魔教教徒啊,只是貪他賄賂而已,小的一時糊塗……” 難怪荀長風氣急敗壞,貪贓枉法的罪行,在洪武年間耍錄皮實草,現在卻最多只是殺頭,而且他是硬邦邦的兩榜出身。
憑著同年同鄉同門同學關係,說不定還能保住命呢;可身為地方官員,勾結白蓮教圖謀不軌,那絕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本人是死定了,還要抄家、親屬充軍、株連三族! 秦林只是笑笑,表示愛莫能助:“誰知道你是貪贓枉法,還是勾結魔教圖謀叛逆?這全是你的一面之詞嘛。
” “請欽差大人准許犯官戴罪立功,願捨命去捉那賊殺坯的黃秀才!”荀長風跳起來三尺高,急吼吼地叫道。
秦林和張紫萱相視而笑,逼荀長風去抓同夥,指不定這傢伙還要玩什麼鬼花樣,可現在嘛,是荀長風比他們更急著捉住黃秀才。
“姓黃的秀才……”齊賽花沉吟著,和習東勝都是迷惑不解,東昌鏢局在兗州府並沒有什麼仇家,至於這姓黃的秀才,根本聽都沒聽說過呀! 黃秀才住在兗州城外的莊院里,本州知府荀長風親自做了眼線,帶路去抓這傢伙,他十分希望能戴罪立功,至不濟也要洗掉勾結白蓮教的罪名,免掉株連三族吧。
眾人快馬加鞭,黃秀才的莊院離城不遠,出了兗咐東門之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荀長風就朝阡陌之間的一座莊院指去:“稟欽差秦少保,這就是黃某人的家!您派人圍住四面,犯官願捨命去叫門,賺他出來好一舉成擒。
” “大概用不著了吧,也許,我們已經來晚了。
”秦林苦笑著搖了搖頭。
就在莊院門口的小路上,有不少人來來往往,一個穿黑衣戴棉帽的僕人扛著紙人紙馬,旁邊幾位同伴捧養幾匹白麻布,還有人手裡拿著香燭。
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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