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本官什麼時候欠過你的錢?”荀長風怒發,將鬍子吹了吹。
開玩笑,就算以前荀大老爺會欠人的錢,到現在已經做到知府,俗話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還會欠債不還嗎? 捕快衙役們抖摟鐵鏈子,就開始往樓上沖:“將這三個狂徒拿下了!” 梅四在荀長風身邊,恨聲告狀:“姐夫,就是他下手最狠了,待會兒一定打他個滿堂彩!” “哎喲,不得了,如今欠債不還是大爺,反要打我債主了?”秦林驚慌失措的雙手亂舞。
荀長風、梅四正覺得好笑,忽然秦林不作怪了,雙手拍了拍:“兒郎們,都現身吧!” 遠近各處茶樓酒肆、街面上挑擔子賣柴的樵夫、步履匆匆的行人,忽然都從腰間掏出掣電槍,黑洞洞的槍口指向荀長風、梅四,或者抽出了綉春刀,刀鋒雪亮!第五卷 【縱橫四海】 第七〇一章 婦唱夫隨 荀長風在兗州經營多年,秦林直接上門抓捕有可能節外生枝,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設下引蛇出洞之計,果然將這貪官一舉抓獲。
面對急轉直下的局勢,兗州知府荀長風驚得目瞪口呆,他在兗州作威作福多年,萬沒想到就在為所欲為的地盤上,會有人用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
百姓們也一下子炸了窩,自打唐賽兒起義以來,山東就是白蓮教的重災區,朝廷歷年來嚴行禁止,這夥人公然劫持知府,莫不是白蓮教造反的好漢? “你……你們,是什麼人?”荀長風慌裡慌張地問道。
秦林哈哈大笑,隨手一揚,錦衣衛駕貼就從二樓飛下去,落在了荀長風和梅四跟前。
紅字黑框的駕貼,字體格外顯眼,就算梅四不學無術,倒也認得前頭兩個字:“棉衣?棉衣什麼,姐夫,這第三個字我不認識……” 梅四把錦錯認做棉,好在第二個衣字總算沒念錯,到了第三個“衛”字,對他來說就實在太過艱深了。
“是……是錦衣衛……”荀長風聲音帶著顫兒,好在他畢竟是兩榜出身的正四品知府,定了定神,勉強擠出個笑臉兒,朝上拱拱手:“尊駕想必就是錦衣衛秦少保了?虎駕光降,下官有失遠迎,恕罪恕罪!秦少保說下官欠了您的債款,恕下官愚鈍,竟忘了數目,究竟是兩萬,不,還是三萬?來來來,秦少保請隨下官到府衙詳談。
” 這人倒也會見風使舵,怪不得做了多久的貪官也沒倒台,見勢不妙竟想使出金錢收買的招數。
茶館的茶客,過路的百姓見了這一幕,心頭都是長長的嗟嘆,去年也有位巡按大人按臨兗州,起初也說是位青天大老爺,荀知府要被查個底兒掉,可到了巡按大人臨走時,居然和荀知府拜起了同年,這裡頭地道道那就深得很了。
今天來的秦少保,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秦林冷冷一笑,鋒銳的目光直刺荀長風的心底,沉聲道:“荀知府,你並不是欠本官的債,你是欠兗州百姓的債。
身為地方官本應為民做主,你卻貪贓枉法、魚肉百姓,這筆債恐怕要拿你的命來還了!” 話音剛落,荀長風就軟倒在地上,兗州離京師不算遠,他當然知道錦衣衛秦少保的大名,連薊遼總督楊兆都能收拾了,還在乎他這小小四品知府? 牛大力領著校尉弟兄們一擁而上,將荀長風、梅四這兩位當場拿下,兗州府眾衙役捕快中雖有荀長風的親信,在這時候卻連根小指頭也不敢動一下,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知府束手被擒。
看熱鬧的兗州百姓足足靜了半晌,不知是誰率先叫起來:“好!好個秦少保,明鏡高懸哪!” 秦林微笑著朝百姓們抱拳,押著荀長風朝府衙走去,沿途不斷有人鼓掌、喝彩,更有不少在過去幾年裡蒙冤受屈的百姓,沖著他高呼“秦少保公侯萬代”。
陸遠志、牛大力一夥校尉弟兄顯然早已習慣,一個個把胸脯挺得高高的。
張紫萱卻很少見到這種場面,她父親高居廟堂之上,推行的新政改革利國利民,但和尋常百姓隔得太遠,身邊只有阿諛奉承的朝廷官員,並不會見到老百姓發自真心的歡呼。
美麗的眸子里,閃爍著一點晶晶亮亮的東西,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緊緊跟在秦林身側。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荀長風既已被擒,府衙的同知、通判、推官、經歷等屬官、吏戶禮兵刑工六房書辦和皂捕壯三班衙役立馬成了沒頭蒼蠅,被秦林手下的錦衣官校控制起來。
兗州府的公堂依然是往日的格局,一輪紅日從東方照進大堂,公座上方“明鏡高懸”的黑底金漆牌匾熠熠生輝。
只不過,兩邊拿著水火棍站班的皂隸換成了腰挎綉春刀的錦衣官校,公座后側上方供起了黃綾包裹的聖旨,擺著授權欽差大臣便宜行事的王命旗牌,牛大力手握鑌鐵蟠龍棍從旁護持,端的是威風凜凜,張紫萱塗著黃臉兒,穿月白色長衫充作師爺,十分的儒雅斯文。
陸遠志腆著肚子,中氣十足怔怔地坐“包大人……錯了,不好意思,是秦少保升堂!” 還別說,包大人有展護衛和公孫先生,咱們秦長官也有牛千戶和張紫萱師爺。
“威……武……”錦衣官校們也跟著喝起了堂威。
秦林戴無翅烏紗、著大紅色江牙海水蟒袍、系九龍玉帶,踩著鼓點般的步伐從後堂走出來,明亮的眼睛朝下一掃,果真凜然有威,十足的白臉包青天。
以前高高坐在公座上審案的兗州知府荀長風,這時候已被剝去了官服,穿白色囚服跪在堂下。
他見了秦林這派頭,免不得心如擂鼓,一雙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聖旨和王命旗牌上溜,剛掃過一眼又趕緊收回來望著地板,怕得不是一般。
“哈……”秦林嘿嘿直樂,咱擺出這架勢,丫的怕了吧? “咳咳……”張紫萱從旁邊悄悄掐了他一把,相府千金當然知道荀長風怕的究竟是什麼,低聲囑咐秦林:“待會兒小妹說話,秦兄擺樣子就是了。
” 破案、整蠱、使壞、裝怪,秦林最在行,官場上的事情嘛,老的要屬徐文長,少的就得張紫萱。
相府千金冷冷地瞧著堂下的荀長風,放粗了聲音,突然問道:“犯官荀長風,你可知罪?” “下官……下官不知,還請先生明示。
”荀長風朝上望了一眼,強壓住驚慌,眼神兒又不由自主地朝王命旗牌上溜。
張紫萱冷笑兩聲:“那麼你可知道,我家欽差秦少保奉旨南下,到底是為了什麼?” “難道……難道是專程為了辦我?”想到這裡,荀長風額頭冷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原來大明朝廷查辦封疆大吏,有個不成文的慣例,就是為了預防這個大員利用身份地位製造障礙,提前做好應對辦案欽差的準備,在放出欽差的時候,朝廷邸報上就故意寫錯地方。
比如說,欽差本要去查山東官場貪墨的事情,但邸報上只說是去巡查廣東科舉諸般事項,等欽差走到山東濟南府,再突然將查辦山東的聖旨開讀,打山東涉案官員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