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884節

黃家幾位僕人見狀心下暗喜,咱們主人和知府大老爺的關係果然夠鐵,這不剛死了沒多久,荀知府就從城裡滿頭打汗的跑了來,嘖嘖,死得也有面子啊! 黃秀才的兒子迎出來,雖然死了爹,但有四品知府弔喪仍然讓他十分欣喜,滿臉堆笑地道:“大人請入內奉茶,家父生前與大人相交莫逆……” 聽得生前兩個字,荀長風身子一晃,直接從馬背上摔下來了,獃獃怔怔地坐在地上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嘴唇只管哆嗦。
黃秀才一死,他荀知府的事情就永遠說不清楚了,等著他的將是什麼,不言而喻。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秦林和張紫萱對這魚肉百姓的貪官沒有絲毫同情,拍馬上去問道:“黃秀才是什麼時候死的?死因是什麼?” “哎呀,不得了,黃家祖墳冒青煙了!”黃家的僕役鄰居都驚得合不攏嘴,這位官員年紀雖輕,穿的大紅官服上卻綉著金龍一他們不懂那是蟒袍,暗自嘀咕莫不是個王爺吧。
若是死後有個王爺弔喪,這份榮耀可真告宗耀祖的,黃秀才簡直太死得值了。
黃家兒子卻曉得自家老爹無論如何也交不到穿蟒袍的大官,心頭就知道不對勁兒了,硬著頭皮道:“回稟大人,家父是昨夜三更天咽氣的,當時咱們都守在床邊口,他老人家從來有個心疼病,這幾天都說心口不大舒服,昨夜二更前後兩眼發直、全身抽筋,最後心衰而死,可惜他老人家剛交知天命就去了,真是天不假年……” “呼……”秦林長出了口氣,看看張紫萱,她微微點了點頭。
還以為是自己到兗州之後鬧出動靜,兇手才殺了黃秀才滅口的,那麼時間如此緊湊,對方迅速反應的行動能力就實在太可怕了。
既然是昨天夜裡死的,病死就算了,就算被害也是早在對手的計劃當中,只是秦林湊巧趕上而已。
秦林吩咐黃家的孝子:“令尊入殮了嗎?靈柩在哪裡,帶我們過去看看!” 當地的風俗,是天亮之前一定要把死人入殮的,黃秀才就停屍在堂屋裡面,靈前點起了香燭香煙繚繞,眾家屬和奴僕正把粗麻布撕成一塊塊的往頭上纏,見秦林一行進來,都露出詫異之色。
“掀了棺材蓋子!”秦林吩咐牛大力。
“什麼,掀了棺材蓋兒?”黃家的人全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黃秀才兒子撲上來,哭喪著臉:“這……這是咋整啊?大人……大人您……” 秦林臉色一沉,沉聲道:“本官懷疑黃秀才與白蓮教有關,他的死因也許有疑問,必須開棺檢查!” “啊?”黃家人全都驚得呆了,自打唐賽兒起義,山東就是白蓮教的重災區,他們當然知道秦林的話,可能意味著什麼。
棺材蓋兒沒有釘釘子,要留到出殯才釘上的,所以牛大力稍一用力,就把棺材蓋兒掀開了。
無形之中彷彿一陣陰風刮來,黃家眾人打了個寒噤。
只見棺材裡頭躺著的黃秀才,是個刀條臉兒、瘦長個子,一張臉青得發紫,嘴唇也白里泛青,臉現痛苦之色。
莫不是毒死的? 那可不一定,嚴重的心臟病人有可能因為血液循環出問題,面部出現紫紺,劇烈的心絞痛,也會使得死者呈現出痛苦的神情。
秦林指了指屍首:“胖子,我考考你,這種情況最後可能是什麼原因導致的死亡?” 陸遠志看了看屍體,笑道:“秦哥又來考我了。
這種樣子,有可能是病死,有可能是毒死,還有可能是被掐死,當然因為死的時候家屬都在場,就只能是前面兩種死法了。
” 秦林刨根究底地問道:“那麼,如果是中毒,最有可能是哪種毒藥呢?” “嗨,屍體這個樣子,除了馬錢子再沒有第二樣了!”陸遠志信誓旦旦地答道:! 馬錢子是一種熱帶亞熱帶生長的常綠喬木,結的漿果呈球形,直徑兩三寸,成熟時橙色,表面光滑。
漿果裡面的種子就是醫學和毒理學上都大名鼎鼎的馬錢子了,每顆果實有三到五顆種子,圓盤形,密被銀色茸毛。
在醫學上,這玩意兒是一味中藥,本草綱目記載“苦,寒,有毒”,有通絡止痛、消腫散結等功效。
不過在毒理學上,它的名聲更加響亮,因為它含有馬錢子鹼和番木鱉鹼兩種烈性植物毒素,可以在瞬間致人死命。
陸遠志是大明藥王李時珍嫡傳,對這玩意兒並不陌生,如數家珍地道來,然後問著家屬們:“最開始的時候,你們家黃秀才是不是覺得頭痛、頭暈,舌頭髮麻,口唇發緊,全身輕度抽搐?接下來,他肌肉抽得不能搬開,牙關緊咬,臉色發紫,眼睛發直,再往後才一命嗚呼,對吧?” 黃家人像見到鬼似的,不用說,這正是黃秀才死亡之前的癥狀,黃家人都以為是老爺得了病,半夜還派人去請醫生,結果醫生還沒進門黃秀才就一命嗚呼,他們乾脆省了醫藥費,把醫生打發回去了。
現在關鍵的問題是,誰下的毒? 秦林把阿沙拎出來,“讓大黃聞聞死人嘴巴!” 阿沙扭扭捏捏的不是很請願,似乎害怕屍首的樣子,秦林把眼睛瞪起來她才牽著大黃上前,讓狗仔細聞了死人嘴巴里的味道。
經過一定的提純,人不見得能聞至馬錢子的與味兒,但對狗來說,這不算什麼難題。
“汪汪!汪汪汪!”大黃狗兵叫著,拉養阿沙就往外跑。
“有門!”秦林興奮起來,率眾人跟在後面。
大黃狗衝到廚房門口,就汪汪汪的沖著裡面直叫喚。
“唉,沒勁兒!”阿沙悄悄踢了大黃一腳,又癟了癟小嘴,大聲道:“一定是它聞到死人嘴裡吃過的飯菜味道,結果追到廚房這邊來了。
” 陸遠志、牛大力頓時失望起來。
秦林稍微想了想,搖搖頭:“不一定,也許是裡面有什麼古怪……阿沙,你放開狗,讓它自由行動。
” 阿沙只好把大黃放開,這條狗立刻嗖的一下衝進了厲房,沖著一副杯盤狂叫起來。
廚娘見這麼多人來到廚房,不免驚慌失措,張紫萱已把嘴唇上一小撮鬍子揭下來,柔聲安慰她,讓她講清情況。
廚娘定了定神,答道:“這是昨天下午胡先生和老爺對飲的杯盤,晚飯前胡先生就走了,因為當夜老爺突然去世,家裡忙亂得很,還沒有來得及清洗。
有……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勁兒,秦林仔細檢查杯盤,聞子聞氣味兒,甚至伸出舌頭去舔了舔裡面殘餘的酒滴。
過了一會兒,他笑起來:“舌頭有點兒發麻了,哼哼,這副杯盤裝過毒酒!” 聽得這話,黃家兒子嗷嗷叫著去打廚娘:“媽的,我家待你不薄,竟敢下毒害我爹……” “毒藥應該不是廚娘下的吧。
”秦林使了個眼色,幾名錦衣校尉就把黃家兒子摁住了。
黃家兒子還不知道自己老爹涉嫌白蓮教的事情,氣頭兒上梗著脖子問道:“不是她殺的,還能有誰?” “胡先生嘛。
”秦林笑容可掬:“能不能告訴本官,他長得什麼模樣,是不是個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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