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人哪,才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秦林不陰不陽地說著,斜了嚴清一眼。
關鍵時刻,嚴老尚書絕對不上秦林的當,厚著老臉只當沒聽到,同時示意幾名六扇門高手,更加緊密的盯住秦林和陸遠志。
屍身斜斜地倚著牆壁,半躺在血泊之中,後腦部位已經破碎了,別的位置倒是沒有明顯的出血。
陸胖子先摸了摸屍身溫度,覺得還熱乎乎的,比自己體溫略低一點兒;接著他翻了翻死者眼皮,按照秦林教給的辦法,觀察眼結膜的渾濁程度,發現基本上是清晰透明的;然後輕輕揉了揉屍體的各處肌肉,幾乎沒有屍僵出現,各部分軀體還是和軟的,與生前區別不大;最後,將屍體翻過來,掀開衣服觀察,腰背腳跟等位置較低的部位都沒有發現屍斑。
經過縝密的檢查,各項判斷死亡時間的體檢指標不約而同地指向同樣的事實:死者死亡時間在一個時辰之內,也即是說,死亡就是在德瑪被騎馬撞擊的時間段發生的,不存在先死亡、后借屍身來誣陷徐辛夷的情況。
陸胖子鬱悶的甩了甩胖臉,惴惴不安的瞧著秦林,這個結論對秦林來說,是相當不利的呀! 黃台吉、拔合赤、古爾革都得意的笑起來,惹得幾位明眼的官員心中詫異,這韃靼王子剛才不還如喪考妣,咋這會兒又高興得很? 虧得黃台吉反應快,趕緊換上哀傷的神色,又扯了扯兩名心腹,無奈古爾革和拔合赤的領悟力有限,扯了兩下,他們還咧著嘴直樂呢! 秦林倒是無所謂,誰笑到最後才是真的爽,他讓陸遠志繼續檢查。
胖子替秦林和徐辛夷著急,也管不得許多,將屍身的衣襟解開觀察體表。
黃台吉滿心要找借口,不僅要整倒徐辛夷,還要連秦林一鍋端,也就冷笑著任他施為:“哼哼,你做得越多,待會兒無話可說,老子手上又多了條褻瀆屍身的罪名,叫你們全都倒霉!” 撞擊造成的傷害,體表並不是那麼鮮血淋漓,但左右胸口肋骨的大面積塌陷是顯而易見的,以秦林的經驗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導致死亡的直接原因,十有八九是肋骨骨折之後刺穿心肺。
各處被撞擊形成骨折的位置,體表都帶著暗色的淤傷,大面積擦掛和皮下出血,也是標準的生活反應,證明受害者是活著遭受這些傷害的。
形勢好像變得對秦林一方更加不利了。
“胖子,聞聞她嘴裡的味道……”秦林吩咐道。
秦哥,你真照顧兄弟啊!胖子嘮嘮叨叨的,趁屍僵還沒來,扳開死者嘴巴聞了聞,搖搖頭:“應該沒什麼古怪,除非用了比較特殊的藥物。
” “小心無大錯……”秦林發出指示:“用狗試試。
” 罷罷罷,兄弟我天生是勞碌命胖子嘴裡嘀嘀咕咕,手上卻沒閑著,把屍身提起來橫放在腿上,臉朝下,往胃部用勁兒按了按,登時死屍口中吐出胃內容物。
找旁邊人家借條狗來,將地上穢物舔吃了,看那狗沒什麼異常,這才確定胃內容物沒有問題。
嘿嘿嘿,秦林你這下沒轍了吧?!黃台吉低頭假裝拭淚,嘴角分明露出的獰笑,不僅徐辛夷要論誤殺,連秦林也多了個褻瀆屍身的罪名。
幾名刑部出來的六扇門高手大搖其頭,以前都說秦長官多麼了不起,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嘛,非但沒替老婆洗清罪名,反而連自己也牽連進去,何必呢?! “胖子,不要動!”秦林突然止住準備把屍身放平的陸遠志,神色凝重的蹲下去,伸出右手兩根手指頭,也不顧死者腦後血污,直接摸了上去。
黃台吉等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不那麼好看了。
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六一二章 鋸頭成癮秦長官 死者德瑪夫人的頭髮非常黝黑濃密,後腦勺的頭髮被濃稠的鮮血糊在一起,散發出濃烈的血腥氣息。
秦林乾淨白皙的手指在頭髮叢中穿行,沾了滿手鮮血也不管不顧,觸摸著被頭髮覆蓋的傷處,神情專註、動作輕柔,就像在密林中探索著價值連城的寶藏。
一處可能附帶著案情關鍵信息的傷口,在經驗豐富的法醫眼中,也確實不亞於一座寶藏呢! 終於他摸到了想要的東西:被濃稠頭髮掩蓋的頭皮創傷之下,枕骨破碎形成的碎片,並且更為關鍵的是,按照指尖傳來的觸感,那並不是想象中的大面積鈍性傷害…… 拔合赤忍不住了,色厲內荏地叫道:“狗官,你摸個啥呢?!我家夫人被馬撞飛到牆上,後腦勺撞碎了,又有什麼稀奇?” “只怕不是撞碎的吧?!”秦林目光往對方臉上掃過,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戲謔。
剎那間,黃台吉、拔合赤和古爾革的眼睛里,都閃過一絲不易捕捉的慌亂,不約而同地叫道:“胡說,別想替你老婆開脫!” 還要負隅頑抗嗎?秦林咧著嘴冷笑,吩咐陸遠志立刻將屍體的頭髮剃掉。
陸胖子從生牛皮包里取出柄鋒利的剃刀,不等黃台吉想出對策,就“唰唰唰”幾刀把死者後腦勺傷口附近的頭髮剃了個乾乾淨淨,手法乾脆利落。
被濃密頭髮掩蓋的傷處立刻暴露無遺,那並不是想象中的大面積塌陷,枕骨也沒有較大範圍的龜裂,而是一個寸許直徑的凹陷傷口! 嚴清、劉守有、黃嘉善、徐爵等富有斷案經驗的官員,見狀就齊齊倒抽一口涼氣:這個傷口與其說是撞在牆上造成的,不如說是被什麼鈍器擊打形成的。
德瑪被奔馬撞飛,腦袋磕在牆上形成傷口並不稀奇,傷口又被她的濃密頭髮和蒙古式小辮遮掩,從而沒有引起六扇門高手的任何注意,要不是秦林敏銳的觀察力和靈活驚人的手指,恐怕這段關鍵案情很難大白於天下呢。
“各位蒙古朋友,你們怎麼解釋德瑪夫人頭頂上這個圓洞?”秦林摸了摸下巴,已是胸有成竹。
“這……這……”黃台吉一夥全都慌了手腳。
同行的蒙古貴族和那顏武士大部分不以為然。
卻有個生著短髭鬚的精壯武士,神色中已有了濃得化不開的疑慮,忍不住問道:“尊貴的黃台吉,我主人的丈夫呵,德瑪夫人究竟是怎麼死的?” 這人頭頂蒙古式氈帽的帽檐插著三根鵰翎,分明是位百發百中的神箭手,又稱射鵰兒,他與當年成吉思汗麾下四大勇士之一的神箭手哲別同名,是當年德瑪夫人從土爾扈特部帶來的家生奴,長大之後以一箭雙鵰的射術名揚塞外。
黃台吉怔了一怔,忽然惱羞成怒:“哲別,你這條卑賤的野狗、低劣的奴隸,怎麼敢這樣大膽的來問我?!” “放肆!土爾扈特部的奴才,就這麼不懂規矩嗎?”拔合赤掄起馬鞭,狠狠的抽向哲別。
“啪!”哲別不閃不避,臉上立刻起了一道又粗又深的血痕,連別人瞧著都禁不住心上發緊,他卻無動於衷,只是怒目圓睜,像受傷的狼一樣盯著黃台吉。
“母狼養大的小狼崽子!”黃台吉低低的罵了句,抬頭看看照夜玉獅子,忽然情急智生:“看,那馬脖子底下掛著鈴鐺,一定是鈴鐺撞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