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莫說徐文璧、朱應楨,就是徐爵和陳應鳳這兩個常給別人羅織罪名、栽贓陷害的東廠大頭子,聞聲都噴了出來。
俗話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三元會是幾個新科進士搞的文會,並不是白蓮教、海鯊會,如果誣陷顧憲成這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才子進士要造反,哪怕你栽贓一千件兵器、找來一萬個人證,那也是騙鬼都不信的,倒要叫別人笑掉大牙。
偏偏秦林還一本正經的這麼說,能不可樂嗎? 徐爵把手拱了拱,嬉皮笑臉地道:“咳咳,秦將軍果然公忠體國,這份夙夜憂惕的警惕性,兄弟極為佩服!” 朱應楨笑了一氣,也道:“顧解元,咱們這位秦將軍忠肝義膽,不知道你們三元會是個文會,派人去打聽打聽也沒錯的。
” 顧憲成氣得夠嗆,當著兩位國公卻又發作不得,只好緊緊盯著秦林:“秦將軍若是磊落之輩,必定沒把咱們三元會以文會友的內容說出去吧?!” “沒有沒有,屬下校尉雖然把你們說的抄錄來了,可本官是個粗人,你們說的那些之乎者也的,根本就不懂是什麼意思嘛!”秦林大大咧咧的把手一攤。
哼,鄙薄淺陋的一介武夫!顧憲成心頭把秦林狠狠鄙視了一番,覺得逼得對方當眾承認不通文墨,總算小小的出了口氣。
誰知秦林突然又摸了摸腦袋,非常老實非常誠懇地說:“就是因為本官不懂,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商量幹壞事,所以只好把抄錄的內容交給了劉守有劉都督,嗯,對了,到現在他還沒告訴我那是些什麼話呢,本官回去倒要向他老人家請教請教。
” 我倒!顧憲成突然一陣犯暈,猛然明白了為什麼庚辰科不設庶吉士。
三元會上,能對張相爺有好話嗎?而眾所周知,劉守有對張相爺可是跟得很緊哪! “怎麼,本官做錯什麼了嗎?”秦林一臉無辜的表情,只有瞳仁閃出幾分戲謔的笑意。
徐文璧和朱應楨張口結舌,搞半天秦林丫的才是罪魁禍首啊,這軟刀子下的,都快把顧憲成戳成篩子啦! 徐爵和陳應鳳則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什麼叫整人的最高境界,秦林秦長官是軟刀子捅人不見血,他娘的到頭來還裝無辜啊!哪兒像我兩個,走出去從官府到百姓都說是酷吏,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你……你!”顧憲成指著秦林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個勁兒的直翻白眼,出的氣多、進的氣少。
虧得有孟化鯉、魏允中、劉廷蘭這幾位朋友幫他揉胸口,掐人中,顧憲成才緩過氣來。
“顧兄,打點精神,咱們正人君子一定要和這些奸佞小人、廠衛鷹犬斗到底!”劉廷蘭正氣凜然的說。
孟化鯉也道:“咱們憑一腔浩然正氣,必定能戰而勝之!” 四名好友的手握到了一起,臉上神情那叫個視死如歸,彷彿馬上就要去天牢詔獄為國盡忠似的。
徐文璧、朱應楨聞言哭笑不得,腦袋直搖,嘴裡連連嘆氣,這幾個所謂才子,真正才是百無一用啊! 徐爵、陳應鳳則是一副看死人的眼神看著他們,被首輔帝師張居正記恨上了,還想翻身?你幾個狗屁倒灶的,等著撞破南牆吧! 四名新科進士正氣凜然的結伴走遠,劉守有卻從後面得意洋洋的追上來了。
看得出來,劉都督的心情非常之好,昨天秦林愁眉苦臉的拿了份抄錄呈給他,說是什麼三元會在聚會時說的話,像是黑話隱語,因師爺徐文長喝酒醉了,自己看不懂,只好呈給劉都督決斷。
劉守有一看就笑得直打跌,哪兒是什麼黑話隱語?全是引經據典,而且出處都非常生僻,若不是劉守有這種名臣世家子,一般人還真不容易弄懂。
再仔細看看內容,劉都督頓時如獲至寶:我靠,這三元會原來是三個解元搞出來的,裡頭的話不都拐著彎兒罵張居正嗎? 劉守有哄秦林,說這是一個江湖幫會想在京城劫財,交五城兵馬司去辦就行了;等秦林一走,他背轉身,屁顛屁顛就去了相府…… 果不其然,今天張相爺給這什麼三元會來了個辣的,而劉都督也得了張居正的一番褒揚,尋思著這番總算在相爺面前把秦林的風頭蓋過了,劉守有那是格外的心情愉快。
“見過兩位國公爺,哦,這不是格象救駕的秦將軍嗎?”劉守有皮笑肉不笑的瞧了瞧秦林,故意告訴他:“唉,查清楚了,原來那三元會是幾個新科進士拐著彎兒譏刺首輔張太岳的,方才張老先生拿本官好一番褒揚呢。
可惜秦將軍不在跟前,否則本官就把你的功勞也保舉上去嘛。
” “哎呀,可惜了!”秦林裝出副懊喪的樣子,失悔不迭的抓著頭髮:“看來不通文墨著實誤事啊……” “承讓,承讓!”劉守有興高采烈大步流星的走了,沒注意到徐文璧和朱應楨等人怪怪的表情。
兩位國公爺互相看看,東廠的兩位大頭子也互相看看,瞅著劉都督遠去的背影,大伙兒的表情那叫個奇怪呀:劉都督啊,無論如何咱們都是同朝為官一場,看你被耍成這樣子,叫咱們說什麼才好?你丫、你丫笨到家了! 秦林仍是一副乖寶寶的樣子,“好像劉都督很開心啊?!嗯,希望他每天都這麼高興,那就好了。
” 徐爵、陳應鳳齊刷刷的拱拱手,飛也似的逃走。
受不了,實在受不了,再這麼下去咱倆遲早得瘋掉! 徐文璧停下腳,像不認識一樣打量著秦林,從頭看到腳,從腳又看到頭。
“老叔,您這是怎麼了?”朱應楨十分奇怪。
徐文璧頭也不回:“看我這妹夫渾身上下,究竟長了多少個心眼。
” 秦林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地答道:“不太多,也就五六、七八、十來個。
” 徐文璧把朱應楨一拖,兩位國公像兔子似的跑了,他倆終於也受不了啦……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四六六章 秦林的禮物 入夜,位於燈市口紗帽衚衕的相府,輝煌的燈火映照著亭台水榭,飛檐斗拱的重重樓台,遙望如同天上宮闕,門口威武的石獅和上面御筆親題的“敕建太傅府”更是昭示著威嚴與榮耀。
朱漆雙檐的大門口,則擠滿了京師的文武百官,車馬轎子擠得水泄不通,官高爵顯的自有人替他讓路,位卑職小的就只好一邊慢慢往前挪,一邊踮著腳尖朝相府裡面望,耳聽悠悠傳來的絲竹之聲,眼神中不無熱切。
金榜一出,立刻轟傳京師:被萬曆帝稱作“元輔太傅張先生”百官奏摺不敢直書姓名而以“太岳相公”為尊稱,甚至有儒生呼為“江陵聖人”的首輔帝師特晉左柱國太傅中極殿大學士張居正,他的兩個兒子又登上了庚辰科金榜,並且三公子張懋修勇奪新科狀元! 相府大吹大打設置了歡慶宴會,公卿親貴、文武百官和京中儒林名士都來道賀,借著替新科狀元道賀為名,實際上是要巴結一下執掌朝綱、位極人臣的張居正。
張懋修、張敬修兩弟兄和秦林關係不錯,一個考上狀元郎、一個二甲第十三名,秦林當然要來道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