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不輕不重,可也不那麼好受,馮邦寧屁股被打得腫起老高,疼得齜牙咧嘴,滿頭滿臉都是冷汗,走路都一瘸一拐了。
秦林假惺惺地上去攙扶:“哎呀馮長官這是何苦來哉?下官今日才知道令伯父竟這般大公無私,嘖嘖,看來馮長官今後須得謹言慎行了。
” 馮邦寧當然不會要秦林攙扶,忍著劇痛站到一邊,可憐他被打得屁股開花,還自始至終不知道究竟是被誰整了。
張誠曉得幾分內情,微笑著朝秦林點點頭:秦長官,你牛! 這一出“伯父訓侄”剛剛演完,眾人還沒拾起先前的話頭,有個小太監從外面匆匆跑進來,沖著馮保跪下稟道:“啟稟馮祖公,李皇親進宮了,娘娘召您過去。
” 馮保聽到李皇親就一個頭三個大,揉了揉太陽穴,環顧左右,無可奈何地道:“諸位,李皇親定是為了《清明上河圖》第才進宮的,咱們乾脆一塊兒過去,也好回娘娘的話。
” 聽到李偉也來了,秦林摸了摸下巴:這倒是意料之外的,不過,越來越有趣了呢。
慈寧宮,慈聖李太後端坐於寶座之上,長公主朱堯媖一旁侍立,武清伯李偉是太后之父,坐在一隻鋪陳錦繡的墩子上面。
眾位內外官員進到宮中,馮保帶頭跪下山呼:“臣等叩見慈聖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行禮之時,馮保特意扭頭看了看秦林,瞧見這傢伙也跪著行禮,不禁從鼻子里冷哼了一聲:嗤,我還以為你真的只跪岳丈呢,這不見了太後娘娘,你還是跪了行禮嘛。
秦林曉得馮保的意思,無所謂的笑笑。
“眾卿平身!”李太后聲音平和舒緩。
這位太後年紀不大,她青年喪夫、幼子早早登基為帝,二十八歲就做到太后,此時也不過三十多歲,面容清瘦白皙、相貌頗為秀麗,並沒有什麼雍容華貴的氣色,倒是小家碧玉的風韻猶存,穿的服裝也很簡樸。
侍立一旁的長公主朱堯媖看見秦林,眼神躲躲閃閃的,面孔微微紅了一紅,輕輕咬了咬嘴唇。
李偉則大聲道:“娘娘,這位秦林秦指揮就是咱們徐親家府上的姑爺,他是廠衛之中的少年英雄,破案緝兇,好生了得!” “哦?”李太后注意到秦林,見他年紀輕輕,站得身形挺拔、腰背溜直,在一群控背躬身的太監、官員中間如同鶴立雞群,便先有了三分歡喜,緩緩啟口道:“秦林……這名字哀家很熟啊,對了,蘄州荊王府的案子,是不是你破的?” 秦林大戰白蓮教、海外招納土司、追回被劫漕銀,種種功勞都極大,但對李太後來說,還是他妥善辦理荊王府案,替天家挽回顏面一事,記憶中最為清楚。
“回娘娘的話,正是下官所破,全賴皇上家洪福齊天、列祖列宗威靈庇佑,下官並不敢妄自居功!”秦林拱手回答,聲音清朗洪亮,雖然面對大明朝的太后,態度也沒有絲毫的卑微猥瑣。
“果然是廠衛中的一員虎將……”李太后連連點頭,微笑著對身旁的朱堯媖道:“你表姐徐辛夷那野妮子,也虧得這位秦長官才配得上哩。
”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三七一章 撒謊的長公主 秦林朝著朱堯媖嘿嘿的壞笑,雖無褻瀆之意,逗弄小姨子也挺有趣的。
可憐的長公主想到那日街上叫人尷尬無比的相撞,就忍不住紅了臉兒,低垂著頭不敢看他。
李太后早已習慣了女兒的羞怯,作為母親,她給予朱堯媖的愛心還及不上給兩個兒子的零頭,此時根本不會發覺任何異樣。
“眾位卿家……”李太後面色轉為肅然,朝著眾官道:“《清明上河圖》失竊一案,在外間傳得沸沸揚揚,這小門小戶走親戚還講個禮尚往來呢,哀家送點東西給自己父親,又算得什麼?怎麼就弄到這般田地呢?!” 太後娘娘這話里就帶著幾分責備之意了,馮保身為大內總管便首當其衝,連連請罪:“老奴御下不嚴,宮禁失於檢點,致使國寶被盜走,老奴有罪、老奴死罪!” 馮保是李太后最信任的大管家,甚至有時候太后對萬曆帝的管教都是通過他進行,所以馮保這麼一說,太后的神色就稍好了些,“馮伴伴,哀家不是責備你,但宮禁之中,畢竟與別處不同,今日失了國寶,焉知他日不連玉璽都失落了?” 正當馮保措置無地之時,秦林突然回到:“啟稟太後娘娘,微臣查點宮外各處並無此物,以宮內記錄而論,亦從先皇隆慶爺答應賜給朱老國公開始就沒了下文,以微臣愚見,恐怕是失落在宮中某處,一時查點不出罷了。
” 李偉極想得到價值萬兩黃金的這幅畫,秦林說到了他心坎上,太后尚在沉吟,他已經一迭聲的稱是:“對、對,肯定還在宮中哪兒躺著,這紫禁城房子成千上萬,一時找不到,也是有的,馮公公,你再替我找找?” 馮保唯有搖頭苦笑,個中緣由卻不能為外人道。
太后也贊同父親的意見,對秦林嘉許地點點頭:“哀家就說嘛,宮禁之中戒備森嚴,哪有這麼容易就被人盜走國寶的?既然《清明上河圖》可盜,何不連哀家的鳳冠、珠寶一起盜了?” 秦林連聲稱是,心頭卻暗道果然太後於書畫上沒什麼見識,《清明上河圖》的價值,可比你的珠寶高太多了! 馮邦寧、徐爵等人瞧著秦林那叫個羨慕嫉妒恨哪,慈聖太后雖然心地慈悲,但自喪夫之後常年都是冷著張臉,輕易不肯笑笑,倒是今天對秦林態度實在和藹得過分,兩個像拉家常似的說話,幾時曾有臣子如此受寵?便是馮保馮公公也到不了這步呀! 殊不知李太后出身本來低微,身在太后位置上不得不講那些繁文縟節,其實心裡頭並不自在,倒是秦林以後生小輩的身份和她東拉西扯,一如自家親戚在家裡說話般隨便,反而叫李太后格外高興。
朱堯媖低頭看著腳尖暗自思忖,一時間又是替表姐徐辛夷歡喜,又是擔心自己。
歷來駙馬能得太后歡心的極少,朱堯媖前面還有個異母的姐姐朱堯娥還沒出嫁,姐妹倆見面說起就擔心這件事呢。
姐妹一輩都還沒出嫁,卻有位姑姑的殷鑒不遠:爺爺嘉靖帝的女兒,隆慶皇爺的妹妹寧安公主朱祿媜所嫁駙馬沒什麼本事,又不大得帝、后歡心,所以這位公主和駙馬婚後沒少受太監和老宮女的欺負,如果駙馬不給老嬤嬤行賄,甚至連公主的面都見不到! “要是我將來那位駙馬,能像秦姐夫這麼有本事,又得母后歡心,那可就好了……”長公主痴痴地想著,忽然又心頭一驚:“哎呀,我想到哪兒去了?朱堯媖啊朱堯媖,你不是一直要嫁個精通琴棋詩畫的江南才子嗎?秦姐夫這樣的錦衣武官,雖然不受別人欺負,可未免太兇惡了些……” 且不提長公主如何胡思亂想,秦林又稟道:“娘娘,以微臣愚見,那畫兒定是收藏在某個隱秘之處,所以這麼久都找不到,還請查訪先帝隆慶皇爺在位時,左右隨侍親信之人,想必會有所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