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老瘋子又發瘋了!”陸胖子和牛大力趕緊把他抱住,可徐文長瘋了之後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牛大力天生神力,都有些捉他不住。
秦林趕緊讓韓飛廉去叫李時珍。
不一會兒,老神醫急匆匆地趕來了,叫牛大力摁住病人不要亂動,李時珍出手如電,幾根銀針從百會穴、太陽穴等處扎入,手指捏著針尾慢慢捻動。
大明神醫的手段果然了得,徐文長的癲狂慢慢平復,不叫不鬧,臉上的潮紅逐漸褪去,眼神也從狂亂變得明亮。
秦林見狀大喜,原來李時珍連瘋病也能對付。
孰料李時珍搖搖頭,嘆息道:“徐先生心疾頑固,老夫只能暫時壓制,心病還要心藥醫,老夫能治身病卻不能治心病啊。
暫時就這樣吧,讓他休息一會兒。
” 收了銀針,李時珍搖著頭離去,或許是觸景生情吧:自己畢生蹉跎,到了晚年《本草綱目》終於出版,不負此生;徐文長是江南大名鼎鼎的才子,到老了卻落得如此下場…… 徐文長喘著粗氣休息了一陣,站起來朝秦林拱手:“將軍實不必如此,暫且答應張居正,再慢慢圖謀王本固……咦,老頭子小看了張相的權謀,協掌南鎮撫司,嘿嘿,根本就不給咱們機會呀!” 錦衣衛內部北鎮撫司主外、南鎮撫司主內,南鎮撫司是憲兵中的憲兵、特務中的特務,權力絕對不能說小,可它的職權只限於錦衣衛內部,秦林出任此職之後無法利用職權來對付王本固。
張居正一代名相,思慮周詳,絕不可能輕易給秦林留下機會。
“直接公布王老賊的罪行?”徐文長說著自己就搖頭,秦林已將那些書信罪證交由張紫萱帶給了張居正,現在他手上沒有確鑿的證據了。
“要不……”徐文長無奈地道:“咱們慢慢想辦法,總有機會對付老賊。
” “我怕,我等不及呀……”秦林嘿嘿一陣冷笑。
眾人心頭一凜。
秦林眼中厲芒如刀鋒般閃過:“我怕王老賊死得太早!” …… 南京都察院左督御史王本固的府邸,前段時間沉寂了好些日子,被區區從五品的錦衣衛副千戶打上門來,二品左都御史被打得鼻青臉腫,最後連個屁都不敢放,眼睜睜看著那囂張跋扈的秦林揚長離開,這臉還丟得不夠大? 非但原本依附王本固的門生故吏不大上門了,連王家的奴僕下人都自覺矮人一頭,最親近的那些個丫鬟僕人傳出老爺萬分沮喪、心如死灰的消息,更加劇了人們的猜疑……所有人都在尋思,王都堂是不是就快垮台了? 不過接下來王老爺經過一段患得患失之後,忽然就恢復了正常,而一個月之前張家兩位公子的到訪,更是起到了強心劑的效果。
儘管兩位張公子的臉色很不好看,可他們離開之後王都堂就像打了雞血似的精神亢奮,去都察院衙門坐堂抖威風,雷厲風行的召見門生故吏,到處拜訪同年同榜的御史、給事和南京六部的尚書侍郎。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王都堂這下子是得了張相爺的支持,所以才重新抖起來啦! 於是王都堂府邸的大門前,又恢復了過去的門庭若市,在朝的清流官員、在野的儒林士子,一時間趨之若鶩。
這天幾個豪奴又在門口耀武揚威,就見一位身穿布衣的年輕人不經通報,低著頭就往大門走。
“喂、哪兒來的愣頭青,橫著亂撞,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幾個豪奴嬉笑著圍上去,嘴裡罵罵咧咧的:“我家老爺一張片子,送你到應天府打個半死……” 等著拜見王都堂的門生故吏也嘻嘻直樂,準備看這傻小子出醜,也算替大伙兒解悶。
那人抬起頭來,微微一笑。
“媽呀,是、是你!”剛才還耀武揚威的豪奴們,登時兩條腿抖得像麵條似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二六一章 殺機隱現 王本固府邸正門台階之上,秦林負手而立、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既沒有滔天的殺意,也不像窮凶極惡之輩,偏偏門口那群豪奴一看清楚是他,就從仗勢欺人的惡狗變成了被抽掉脊梁骨的癩皮狗,趴在地上不斷地往後退、往後退。
幾個登門拜訪的文人雅士、清流官吏看得莫名其妙,互相搭訕著問:“這、這人什麼來頭?把王都堂的管家都嚇得夠嗆呢。
” 有位腰桿上晃晃蕩盪掛著把劍、裝作允文允武的書生躍躍欲試:“咱們要不要幫幫忙,也好在王都堂面上見個好兒?” “等等……”老成些的朋友把他攔住,皺著眉頭苦苦尋思:“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年輕人……哎呀,是秦長官!” 秦字剛出口就不得了,一個個清流官員、文人士子像火燒屁股似的狼狽逃竄,本來圍在門口的老大一群人登時作鳥獸散。
“什麼秦長官,你們怕成這樣?”那外地來的書生撇撇嘴,頗有些不以為然,哪知轉瞬之間他的眼睛忽的一下凸出來,呀的一聲咬到了舌頭:“秦、秦長官,錦衣衛的秦閻王,我的媽呀!” 話音剛落,書生就連滾帶爬地逃走,瞧他那張皇失措的樣子,簡直恨不得爹媽給他生了四條腿。
秦林蘄州破白蓮教、斬黃連祖,興國州破清量土地弊案、若干滑吏人頭落地,揚州白蓮教借漕銀起事一案更是殺得南直隸人頭滾滾,剛破的連環殺人案竟連刑部侍郎劉一儒父子都齊齊送命,秦林固然從未枉殺一人,所誅儘是死有餘辜之輩,然而在外人看來他陞官道路上誅戮之重,可以說一步一個血腳印。
受了秦林好處的張公魚、王世貞、李肱、霍重樓等官,將秦林視為官場及時雨,他走到哪裡,漫天烏雲就變作普降甘霖;而嫉恨他、眼紅他的人,則稱他索命閻羅秦廣王,是踩著無數顆人頭升上高位的天煞星。
南直隸境內,屬於和秦林不對付的派系的官員,無不談虎色變,所以一聽是他本尊到此,全都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官員尚且如此,那些個奴僕就更不消說了,掂量連自個兒主子都是打了白打,身為奴僕下人上去就更是白饒,只好秦林走一步,他們就連滾帶爬的退三步。
秦林微笑著,一步一步緩慢的踱著步子,他既非武林高手,和正二品都堂比起來也不算什麼達官顯貴,可眾多惡奴沒有哪個敢上前阻攔,一個個低垂著頭往後退,彷彿秦林身上帶著某種無形的氣場,強大的凜然之威,令他們不敢直視。
王本固終於得到消息,從後面小跑著出來了,看到秦林那雙宛如幽冥地獄煉魂鬼火的眼睛,堂堂正二品左都御史竟沒來由的心虛膽寒,目光躲躲閃閃,也顧不得自持身份,就色厲內荏地叫道: “秦林,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夫已經替張相爺效力了,你可別干傻事!” 王本固為了自己一條小命,賣身投靠張居正,甘為江陵門下走狗,這件事本是不可為外人道的機密,但他實在怕極了秦林,惶急之下自己就叫了出來。
秦林走到正堂上撿中間一把椅子坐著,眼睛眯了起來,冷笑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