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不是我……”牛扁毛慌得兩隻手亂搖,“到底是怎麼回事,崔大爺,你沒搞錯吧?” 陸遠志笑呵呵地道:“老早秦哥和我就懷疑你了,老實告訴你吧,剛才秦哥和焦仵作都驗出來,這柄七星劍是殺人之後才拿來往屍身上刺了一劍,以圖嫁禍給威靈仙這三位道士的。
別人沒發現寶劍,偏是你發現;第一次沒發現,你出去上了次茅房,寶劍就跑到西偏房床底下了,這寶劍不是你拿來的,還能自個兒長了腿?這殺人兇手不是你,還能是我?” 牛扁毛嚇得面色慘白,他是村裡有名的冒失鬼、愣頭青,可殺人害命的罪行是要掉腦袋的呀! 他可憐兮兮地朝著牛大力磕頭:“十七叔救命,十七叔救命,真不是我殺的人,他們搞錯了……” 牛大力長長地嘆息一聲,背過身去不願看他。
院子牆頭上爬滿了看熱鬧的村民,見此情形議論紛紛,鄙夷道: “沒想到牛扁毛竟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馬家媳婦可是他三表嬸啊,他也下得去手?”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牛扁毛聽到這些議論,登時全身一軟,偌大的身子癱在地上軟爛如泥。
“走吧,有什麼話公堂上去說!”崔捕頭把鐵鏈子抖得嘩嘩響,幾個如狼似虎的捕快圍了上來。
“且慢!”秦林突然出言阻止。
腹黑男知道到現在戲劇效果也差不多出來了,已給張公魚和石韋留下極深的印象,再裝下去反而過猶不及。
崔捕頭愣愣地看秦林,不知道這位爺又有何話說。
秦林見張公魚一直拿著把摺扇搖個不停,走上去施禮道:“張大老爺,能否借這柄摺扇一用?” 案情有了眉目,張公魚心情極好,立刻把摺扇遞給秦林:“老兄眼光不錯,這扇子還是唐伯虎的真跡,便送與你了。
瞧這字是行雲流水,分明才子氣息,又帶著幾分江南煙雨……” 秦林也不分說,拿著扇子站到牛扁毛身前,“站起來,男子漢大丈夫,些許小事就嚇得這副樣子,給我起來!” 牛扁毛哭喪著臉,心說:搞不好就要殺頭,還算些許小事嗎?不過聽秦林話里有些別的意思,他倒也不犯渾,老老實實地站起來。
秦林轉頭問道:“焦仵作,你身高多少?” 儘管心頭不解,焦仵作還是老實答道:“四尺七寸(一米六)。
” 秦林又問牛扁毛:“你又身長多少?” “五、五尺三寸(一米八)。
” “那好……”秦林把摺扇折攏遞給牛扁毛:“你拿著這把摺扇,把它當作兇器,慢慢去刺焦仵作,刺他肋下。
” 牛扁毛的臉都快拉成苦瓜了:“真不是我殺的人啊……” 牛大力瞧出幾分端倪,把臉一虎:“秦少爺讓你怎麼做,你老老實實照做就是,總不會害你!” 牛扁毛聞言把摺扇慢慢刺向焦仵作的肋下,他身材極高,焦仵作卻是五短身材,這一下就是從上往下斜著刺的,角度不小。
“可以了……”秦林笑著把摺扇拿回來,問道:“焦仵作,屍身上的傷處,尤其是肋下那處致命傷,可是這種從上到下的角度么?” “差遠了……”焦仵作唯恐口說無憑,又將用來量傷口的細銅棍插進屍首肋下那處致命傷,卻見它幾乎與屍首垂直,也即是說,如果馬唐氏還站著的話,這一刀是平著刺來的。
張公魚身負地方官職責,第一個著急起來,鬧了個目瞪口呆:“難道,難道這牛扁毛也不是真兇?”第一卷 【荊湖夏風】 第二五章 真相大白 “牛扁毛確實不是兇手……”秦林朝張公魚點點頭,啪的一聲把摺扇打開扇了幾下:“馬唐氏身高四尺七寸,和焦仵作差不多,牛扁毛則身高五尺三寸,如果要在肋下形成這種平刺的傷口,除非他是蹲著揮刀的……這未免太奇怪了。
” 張公魚把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他早已亂了方寸,並沒有自己的主見。
錦衣衛百戶石韋半眯著眼睛若有所思,片刻之後他以眼角餘光向四周一掃,已將陳皮匠罩在了視線之中。
秦林又笑著問陸遠志:“胖子,你曾推斷這柄七星劍是牛扁毛拿來的,我當時就說其中也有一個無法自圓其說之處,此時你想到原因了嗎?” 陸遠志的胖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思索了半晌,恍然大悟:“先前說威靈仙師徒窮困潦倒,不應當有價值昂貴的七星寶劍,那麼牛扁毛一個漁夫,家中更不會有這寶劍。
不過……究竟是誰拿來的呢?” 秦林蹲下將劍鞘與劍身都拿了起來,循循善誘地道:“你細細觀察,看看有什麼蹊蹺。
” 劍身碧幽幽的透著一股寒氣,鋒利直可吹毛斷髮,形制透著幾分古樸典雅,劍身與劍柄連接處的縫隙里有些微水銹,靠近劍柄的劍脊上用七顆寶石鑲嵌出北斗七星圖案,劍格鎏金,劍鞘是嶄新的魚皮鞘…… 不對,有問題!陸遠志圓臉上的小眼睛忽然一亮,“秦哥,這寶劍的形制十分古樸,不帶一絲煙火氣,劍身雖然磨得明亮但縫隙里有水銹,看劍鋒顏色也很有些年頭了,所以不應該有這麼漂亮光潔如新的劍格,更不可能有嶄新的魚皮劍鞘!” 秦林輕輕拍了拍手:“那麼,這魚皮劍鞘就是後來配上的啰?”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目光全投向了始終不引人注意的陳皮匠:岔灣村人都知道,陳皮匠有一手用王鮪魚(中華鱘)皮製作皮帶、革囊、皮鞘的手藝,而且更加令人注意的是,他五短身材恰在四尺七寸左右…… “沒想到竟是此人嫁禍於貧道……”威靈仙嘆息著道:“我道家七星劍劍身鐫刻北斗七星以應天文,劍鞘便須以烏木或者檀木製作,象徵厚德載物以應地理,斷無魚皮做鞘的道理,這柄劍貧道第一眼就覺得不對頭,原來是你配的劍鞘……” 陳皮匠瑟縮著向牆角退去,因為他發現眾人的目光交織成了一張可怕的網,而他自己就像落在網中的飛蛾。
“不是我,不是我乾的,那柄七星劍不是我拿來的!”他聲音嘶啞地辯解著。
秦林一臉的訝異:“我還沒說是你拿來的呀?” 陳皮匠喉頭咕嚕一聲,無話可說。
“做賊心虛!”石韋鼻子里冷哼一聲。
秦林沒理會陳皮匠,而是笑著問牛扁毛:“你們發現屍體,在村裡聽到議論說早晨有道士在馬家吃早飯,是誰提議在官府來人之前,到馬家搜查的?” 牛扁毛至此也明白了七八分,朝陳皮匠狠狠一瞪,這才望著秦林深深一躬,“是陳皮匠提議的,有好幾十人聽見呢!” 秦林又問:“你上了茅房回來,聽人大聲說‘東偏房什麼都沒找到,連床底下也沒有’,因此又去西偏房床下找,一找就找到了帶血的七星寶劍,那話是誰說的?” “還是陳皮匠!” “陳皮匠家離馬家有多遠?” 牛扁毛望著陳皮匠,雙目中直欲噴出火來:“就在左首竹林子下去,近得很!而且馬家東偏房的窗子很大,他從窗子跳出去,幾步路就是他家的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