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蘄州城內有荊王府的儀衛司和錦衣衛百戶所,城外各處有蘄州衛五個千戶所的駐軍,長江江面又有江防道管轄,除了膽大包天的白蓮教,有哪個不長眼的土匪強盜到這裡來送死?一向太平無事,州衙捕快抓抓小毛賊還湊合,遇上人命案子自己心頭就先怯了三分。
目光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見秦林神情坦然自若,彷彿智珠在握,看起來壯班張大老爺和石大人都對他態度不錯,牛大力還和他挺熟的。
崔捕頭情急智生,挨過去期期艾艾地道:“牛班頭,你可與這位秦少爺相熟?秦少爺多半知道這案子真兇到底是誰吧?可憐小人被上司設了比限,眼看屁股就要遭難,還請秦少爺救小人一命。
” 石韋與張公魚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了秦林身上。
張公魚是自己拉不下臉來求人,否則他早想問問秦林了;身為錦衣衛百戶的石韋則想看看,這個年紀輕輕的“貴公子”究竟有何本事,敢在命案現場指手畫腳?瞧他胸有成竹的樣子,莫非已經鎖定了兇手?第一卷 【荊湖夏風】 第二四章 傷口角度 秦林見知州大老爺和錦衣衛百戶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這腹黑男心頭暗喜,一番表演果然沒有俏眉眼做給瞎子看。
大明朝的四民是士農工商,地位最高最吃香的士就是讀書人,讀書人為毛這麼拽?因為他能做官! 蘄州城的青樓楚館、酒店賭檔,大半和官宦存在著聯繫,而像陸遠志家裡平民百姓開的肉鋪,沒有官面上的靠山,從三班衙役到六房書吏再到錦衣軍余,但凡能沾著官字一點邊兒的人,都能來吃拿卡要,上下嘴皮子一碰你就得把白花花的銀子拱手獻上。
不管是想做一番事業,還是保護身邊的人,都只有做官才能揚眉吐氣,秦林明知希望不大還要去書店翻翻丙子科的小錄墨卷,就是為此,可惜,最終結論是此路不通。
文的不行還有武的,當然不是當武將,大明朝重文輕武,武將地位極低,就算做到邊關大帥去兵部也得低眉順眼的磕頭,糧草兵馬什麼的還要看地方文官的臉色,一不留神犯點小錯又被風聞言事的御史給彈劾,實在沒什麼味道,再者,秦林也不會騎馬打仗啊! 他瞄上的是錦衣衛,天子親軍,飛魚服綉春刀威風凜凜,當朝錦衣衛指揮使劉守有以武臣而封太子太傅,烜赫一時,憑自己的刑偵本事,在錦衣衛系統裡面升職應該會容易些…… 命案發生,本來以為只有知州老爺前來,沒想到張公魚很給力把石韋也給拖來了,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頭,並且案情也如最初想的那樣變得複雜難決,張公魚束手無策,把希望寄託到了一直在現場指指點點的秦林身上。
至此秦林也就不再賣關子,拱手向張公魚、石韋致意:“對案情晚生確實有幾分把握,不過大膽僭越,還要請兩位大人恕罪。
” 張公魚聽到這句話,汗也不狂流了,心也不亂跳了,當真是喜從天降:“怎麼會怪你?若能捉到真兇,本官念阿彌陀佛還來不及哩,就給老兄塑個長生祿位也不為過。
” 秦林打躬遜謝過了,心道:說相聲缺個捧哏的,看看張公魚、石韋是上官不大合適,牛大力是個實心眼,其他人更不熟悉,只好問身邊的陸遠志:“胖子,剛才咱們不是說這寶劍是真兇為了嫁禍於人才在殺人之後放到現場的嗎?” 本來陸遠志見了知州大老爺和錦衣百戶就有些膽怯,一直縮在牆角的,可不知道為什麼秦林這一問他就膽子大了起來,跟著道:“是啊,這把劍是真兇為了把讓人誤以為是道士殺人,故意放這兒的,可究竟誰是真兇呢?” 胖子配合得挺好,秦林心頭一樂,“是誰發現的寶劍,在哪兒發現的,這裡面可就有文章了。
” 崔捕頭聽到這裡眼睛一亮,非常配合的讓幾名捕快把發現屍體的牛扁毛和陳皮匠帶上來,並讓地保介紹了兩人的基本情況。
陳皮匠是個四十多歲的鰥夫,和村裡絕大多數男人一樣有條小漁船,依靠打魚為生,不過他還有一手上好的皮匠手藝,藉此貼補家用,所以日子過得相當寬裕,聽說時不時去蘄州城裡的下等妓院逛逛。
牛扁毛二十齣頭,身高體壯,脾氣極其火暴,常年在蘄河與長江上打魚的,是村裡有名的莽撞鬼。
這兩人帶到,不出所料陳皮匠身材矮小佝僂,一雙眼睛咕嘟嘟轉來轉去,看起來有那種小生意人的精明;牛扁毛則讓陸遠志吃了一驚: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拿魚叉的愣頭青! “哈哈,不是他殺的人,才怪了哩!”胖子冷笑著,壓低了聲音對秦林道:“這牛扁毛殺人之後栽贓陷害,所以跑得最快,挖空心思也要追上威靈仙師徒,他才好替自己脫罪;哼哼,他還發現兇器,我看就是他自己放在那兒的!” 秦林笑笑,不置可否,讓這兩個人把發現屍體的過程說了一遍,無非是陳皮匠從院子外面經過,無意間從半掩的柴扉看進去,發現馬唐氏倒在血泊之中,剛要聲張起來,牛扁毛也來了這裡,兩人便同時去叫村裡人來。
和之前完全相同的說法,從張公魚、石韋到崔捕頭都仔細揣摩著這番話,覺得並沒有什麼線索。
繼而秦林又問發現七星寶劍的經過。
饒是牛扁毛出了名的愣頭青,見知州、錦衣百戶等大人物都在這裡,也不禁心下惴惴,仔細說了經過: “俺一看三表嬸被殺了,就和陳皮匠陳叔聲張起來,不一會兒村裡老少爺們都來了,大伙兒七嘴八舌地說早上有三個道士在馬家吃飯,莫不是賊道士殺人害命?” 陳叔一拍大腿,說:“官府來人至少還得一個時辰,咱們自己進屋仔細找找,說不定能找到證據。
大家去馬家,各找一間房,我去的是西偏房。
本來第一次進去掃了一眼是沒發現這勞什子寶劍的,因鬧肚子去上了趟茅房,回來時正聽陳叔說‘東偏房什麼都沒找到,連床底下也沒有’,猛然想起我還沒看過床底呢,就去西偏房床底下看看,沒成想這東西恰在床下面,還真巧了……” 院子里一時間安靜無比,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聽了這番話,張公魚若有所思,石韋則半眯起眼睛,目光像釘子一樣釘在了牛扁毛身上。
崔捕頭嘿嘿冷笑:“本來什麼都沒有,你出去上了次茅房,劍就在那兒了,是也不是?” “也不能這麼說,第一次我沒看床底……”牛扁毛說著說著就覺得氣氛不大對頭,所有的人都像看死人似的看著他,登時心頭髮毛,想要開罵,這院子里一眾人的身份又讓他不敢罵出口。
威靈仙朝地上呸了口:“什麼玩意,還拿把破魚叉來追道爺,原來就是你這廝嫁禍給道爺的!太上老君在上,讓你丫的生兒子沒屁眼,哦不,你沒機會生兒子了,等著開刀問斬吧!” 空青子、雲華子更是義憤填膺:“咱沒招你惹你,前世無冤今生無仇,幹嘛冤枉好人?哎喲喲,幸好太上老君有靈驗,終教你竹籃打水一場空,反送了自己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