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他又去了懷遠侯府拜訪小侯爺常胤緒,說了青黛將開設女醫館,請他轉託高小姐,對那些喜好吟風弄月的大家閨秀們預作宣傳。
常胤緒大包大攬的拍起了胸脯:“秦兄弟,這件事包在俺老常身上,李小姐的女醫館生意要火不起來,俺變做個癩頭驢滿地亂滾!” 說著這廝就提著九環厚背砍山刀往外走,剛沖了兩步又回頭問:“女醫館開在哪條街?” 秦林本能的感覺到事情有往烏龍發展的趨勢,趕緊揪住這傢伙:“你要做什麼?” “開在哪條街,俺就叫哪條街的醫館趁早關門滾蛋!”常胤緒把手往下一切,得意洋洋地笑道:“沒了和咱們搶病人的,自然生意興隆財源廣進嘛。
” 我靠!秦林暗叫一聲僥倖:這人和徐大小姐一樣,都是不靠譜的,幸虧問住了,否則還不知鬧出什麼笑話呢。
“常兄的好意,我心領了……”秦林苦笑著拱拱手:“不過女醫館是只接待女病人的,並不需要和那些普通醫館搶生意,所以實在用不著砸人家飯碗。
” 常胤緒臉上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笑著用棒槌似的手指頭抓腦袋:“嗯,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女醫生在那兒就叫女醫館,沒想到只收女病人啊!嘿嘿,嘿嘿。
” 秦林覺得再和他談下去自己遲早會忍不住揍丫的,趕緊黑著臉告辭,不過常胤緒對拜託的事情倒是很上心,秦林前腳剛走,他後腳也往高翰林家去了。
女醫館是蠍子拉屎獨一份的事情,青黛又有《本草綱目》執筆人打開的名聲,將來開張生意能不紅火嗎? 秦林雖不求名利,但這一點卻是必須要做到的,他周密計劃、辛苦籌備,絕不是為了哄青黛好玩,隨便拿銀子打水漂。
回到家,去人牙市買女子的游拐子還沒有回來,老瘋子徐文長卻已坐花廳的椅子上了,庭前台階上蹲著個蓬頭垢面的年輕人,釘著七斤團頭鐵葉枷,兩個拿水火棍的衙役緊緊看守。
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二五二章 逼上梁山 秦林莫名其妙,徐文長是去招攬畢氏兄弟的,怎麼帶回一個囚犯?稍有不悅地道:“徐先生,你替本官招徠的人才在哪兒,這個囚犯又是誰?” 徐文長站起來施了一禮:“幸不辱命,老頭子已經替長官把人帶回來啦,他就是畢家兄弟中的弟弟,畢懋康。
” “怎麼又上著枷,帶著防送衙役?他所犯何罪?” “本來他沒犯罪,可老頭子說他犯罪,他就犯罪了。
”徐文長滿臉的得意,捋著一把花白的山羊鬍子呵呵直樂。
靠,栽贓啊!秦林朝他瞪了眼,這老頭子的瘋病明顯還沒好嘛。
“這位畢先生是吧……”秦林走到那囚犯身前,不好意思的搓著手,“剛才徐先生是本官的幕賓……呃?” 秦林突然打住,只因囚犯抬起頭來,臉上髒得不成個樣子,驚惶恐懼地睜大了眼睛,那副可憐巴巴神情真是驚悸至極,秦林說句話吧,他就往後退縮著躲避,已成驚弓之鳥。
畢家是徽州府的大族,身為族中一員的畢懋康雖不算什麼富豪,卻也衣食不愁,且與族兄畢懋良在當地小有名氣,小日子過得安閑自在,他要對人介紹自己的生活狀態,一定這麼說“我住在徽州的城邊,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
” 半個月前,事情發生了變化,不知怎麼回事徽州府的捕快民壯就把他家圍了,還算有過一面之緣的知府大老爺臉色黑得可怕,對畢懋康的疑問半句也不回答,只是從鼻子里哼出四個字:“你可知罪?” 畢懋康一頭霧水,還是在衙門做捕快的親戚悄悄告訴他,前段時間抓起來不少白蓮教,除了首惡已伏誅,尚有脅從關在牢里,這天白蓮教徒們突然異口同聲的告發,說徽州畢懋康就是本地的窩家,上次白蓮教劫得了漕銀,分了些給徽州分壇使用,便是藏在他家裡。
一聽這話,畢懋康立刻叫起了撞天屈,畢家的不少人也過來幫著喊冤:從沒出過遠門,整天要不坐在家裡讀書、要不就和族兄畢懋良一塊兒研究火器,將來要為朝廷效力,連白蓮教的影子都沒見過,哪兒來的什麼贓銀,什麼窩家? 但是當捕快從畢懋康居住的小獨院裡面捧出三個五十兩一錠的大漕銀之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人們像不認識似的看著他,像躲避瘟疫一樣躲著他。
畢懋康完全呆住了,此時此刻他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身子一軟就癱倒在地了。
沒人注意到,知府大老爺身邊的徐文長,笑容異常的詭異。
之後的事情,精神恍惚渾渾噩噩的畢懋康也記不大清楚了,他只知道自己被抓了起來,迷迷糊糊的押在牢里。
不服氣,冤枉!回過神來,他喊冤的聲音吼得比誰都大。
知府大老爺給了他機會,讓那些被關押的白蓮教徒出來和他對質。
一大群白蓮教徒鐐銬叮噹的從深牢大獄走出來,每個人的身上都是血跡斑斑,不知道受過多少次嚴刑拷打。
徽州的大師兄已被處斬,為首的二師兄還活著,但兩條腿也被打斷,坐在椅子上由衙役抬著,他身上膿血穢臭令人慾嘔,偏偏兩隻布滿血絲的眼睛充滿了病態的亢奮,宛如郊外墳頭偶爾升騰的鬼火。
罪輕的白蓮教徒已被判了充軍、流刑,仍然關押在深牢里的,都是最頑固的死硬分子。
“畢先生,怎麼你也被抓了?”白蓮教徒們驚訝又惋惜地叫起來,甚至有人捶胸頓足。
畢懋康萬萬也沒想到,這些根本不認識的人竟然一口咬定他就是窩主。
到後來,氣急敗壞的畢懋康甚至破口大罵,從無生老母一直罵到白蓮教主,想用這種辦法來洗清冤屈。
沒用的,徽州白蓮教的二師兄沖他異常和藹的微笑著:“畢賢弟何必裝成這樣?彌勒降世、明王下生、無生老母、真空家鄉,咱們為聖教而死,死得光明正大,將來靈魂回歸真空家鄉,享用無盡仙福,豈不比在這世上受苦來得好?倒是這些昏官贓官,到時候在地獄中受苦受難,求死而不可得呢!” “好好,你們升天,本官倒要下地獄……”知府大老爺又好氣又好笑,冷冷地看著畢懋康:“你還有什麼話說?” 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二師兄和其他白蓮教徒的話,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位二師兄和他麾下的徒眾是無生老母最忠誠的信徒,無論怎樣重刑拷打都不起效果,人世間的一切都無法動搖他的信仰。
畢懋康快要瘋掉了,他已無話可說。
白蓮教徒被押回了深牢大獄,坐在椅子上被衙役抬著的二師兄,戲謔的瞧了瞧知府大老爺身邊的那個花白鬍子的“徐師爺”。
南京錦衣衛派來的朝廷鷹犬,又充滿怨毒的盯了畢懋康一眼,假如犀利的目光可以殺人,畢懋康早已被穿心而死。
被捕之後,隔三岔五就要過堂動刑,二師兄的雙腿被打斷,渾身傷痕纍纍,但被洗腦的他根本就不畏懼死亡,再重的刑法在他身上也沒有任何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