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只是笑笑,他已看出了這種進可攻退可守的方式,除了權謀大師張居正還能是別人的手筆嗎? 他笑嘻嘻在張紫萱耳邊道:“替我拜上令尊,多謝他提拔,另外,嘿嘿,將來還請小姐在令尊面前多多美言幾句。
” 張紫萱心頭倒是一松,知道秦林並不介意,吃吃笑著白了他一眼:“你這傢伙,臉皮倒厚得很!要本小姐美言嗎?哼,你去求徐大小姐,只怕還要快些。
” 她花容月貌雖被弄成了蠟黃的小臉,但雙眸仍然深邃迷離宛如夜空,此時眼波流轉,巧笑嫣然,秦林不禁心頭一盪。
“討厭!”張紫萱低下頭看著腳尖。
她低垂著頭,以秦林的角度正好從領口看見一截粉頸,細緻白嫩得像剛剝了殼的熟雞蛋。
似乎發覺了秦林的窺視,張紫萱越發局促不安,粉頸染上了一層誘人的粉紅色…… 王本固、周吾正、劉戡之都吃驚不小,軍功加三級已是最高可加的勛官,特旨賞授又是最了不起的方式,兩個都是頂格的了,難道朝廷裡頭真要重用秦林? 不,不可能這一定是個誤會! 王本固朝周吾正使個眼色,讓門生打頭陣再去試探試探,周吾正便朝著黃公公走了兩步,拱拱手準備開口。
孰料頒旨之後黃公公就站在香案前面,對誰都不理不睬,這時候一個小宦官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跑過來把一物塞進黃公公手裡。
周吾正剛問了聲好,黃公公卻不搭理他,笑眯眯地把那東西拿著,小步直趨秦林身前,跪下大聲道:“恭喜秦將軍,賀喜秦將軍今日簡在帝心,他年封侯拜將!” 嘩啦啦碎了一地的眼珠子,中使,堂堂中使竟然朝一個錦衣衛副千戶下跪磕頭? 按制度,中使並不是欽差大臣,宣旨時王公大臣都得朝著他焚香頂禮,因為在這時他代表了皇帝,但宣旨結束之後他就是個普通太監,理論上平時該朝別人作揖仍然作揖,該朝別人下跪就得下跪。
只不過,這些中使從京師出來,一個個牛逼哄哄的頂到天上去了,除非面對親王,幾時見他給別人下過跪? 更叫人嘖嘖稱奇的是,一向不服人、脾氣差的霍重樓,也朝著秦林單膝跪下,抱拳行禮。
“這、這是怎麼回事?”王本固目瞪口呆,周吾正張口結舌,劉戡之直揉眼睛,疑心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小的替張公公問秦將軍好……”黃公公的聲音很清楚,他又把剛才小宦官拿來的一物呈給秦林:“這隻金蟬墜雖然所值不多,卻是宮裡娘娘們過中秋節賞的,張公公托小的送給秦將軍,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請秦將軍賞收。
” 秦林既已有武略將軍的散官,黃公公便稱他秦將軍;然而口口聲聲說的那位張公公,究竟是誰呢? 王本固和周吾正還在冥思苦想這個問題,劉戡之的臉忽然一下子變得比塗了薑黃水的張紫萱還要蠟黃,失魂落魄地道:“家父寄了信來,今年中秋節只有司禮監掌印、秉筆賞了金蟬……” 王本固、周吾正齊齊抽了口涼氣兒,現在司禮監只有一位姓張的,那就是出身河北保定府張家莊的司禮監秉筆太監、掌內官監事張誠張公公,內廷僅次於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的第二號人物! 這下連張紫萱也吃驚不小,不知道秦林怎麼和張誠扯上了關係。
秦林倒是心頭有數,一邊把黃公公扶起來,一邊低聲問他:“是張小陽張公公嗎?” 黃公公壞笑著點點頭。
原來張小陽早年失散的叔叔,竟然就是現在內廷權勢僅次於馮保的大太監張誠! 早些時候,張誠進宮還沒有發跡,也不能接濟家裡人,等隆慶皇帝上台,張誠漸漸有了權勢,派人回老家保定府一打聽,才知道張家莊在隆慶年間遭了空前的大旱災,全村人死得十室九空,竟沒人知道哥哥一家的下落了。
直到最近,黃公公帶了張小陽進京,張誠才啼笑皆非的發現侄子和自己一樣成了太監,他當然厚賞黃公公,然後照顧自己侄兒,連司禮監掌印、秉筆才有賞的金蟬也給了侄兒。
張小陽不忘前情,一個小太監在蘄州時真正算得上朋友的也就秦林一人了,知道秦林調到南京,這次就托黃公公帶著金蟬轉送給他。
黃公公剛從蘄州回來就又放了外差,知道這明明是張誠照顧自己,對張小陽的囑託當然十分上心,小心翼翼地帶了金蟬來。
黃公公口中的張公公其實不是指張誠,而是張小陽,至於別人怎麼想,那他就管不著了……這滑頭太監暗笑一聲,賣了秦林一個好,不就間接巴結了張小陽,討好了張誠?膝蓋頭軟點不怕什麼,金子銀子才是實在的呀! 果然秦林把金蟬收下,卻把另一錠比金蟬大了不知多少倍的金元寶,不動聲色的塞到黃公公手裡。
王本固的神情尷尬無比:“秦長官,看來這是一場誤會,咱們後會有期……” “別介,就這麼走啦?沒那麼容易!”秦林眉頭一挑,得理不饒人。
霍重樓要賣秦林的面子,看見那徐老太還被牛大力抓著,就嘿嘿笑道:“秦長官,咱們東廠拷問犯人的辦法,和貴府又不相同,且讓小人露一手,請長官指教。
” 說著他一邊捲袖子,一邊獰笑著走向徐老太。
東廠,在民間就意味著絕對的神秘、恐怖和兇殘,看見一個東廠司房凶神惡煞的走過來,徐老太抖得像小雞崽子:“不、不是我,饒命啊,都是周御史攛掇老身做下的!” 周吾正見勢不好就要腳底板抹油。
“抓起來!”秦林冷著臉一聲令下。
霍重樓雙臂張開,像一隻老鷹似的飛撲過去,一把就揪住周吾正的脖領子,狠狠往地下一摜!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一五九章 大獲全勝 周吾正被摔得頭破血流,官服扯破,獬豸冠也從頭上掉下來,骨碌碌地滾到了秦林的腳下。
啪!秦林像踢足球似的,一腳把獬豸冠踢得高高飛起,還笑嘻嘻地問張紫萱:“看我腳法如何?” “你這傢伙,可把御史言官得罪狠啦!”張紫萱撇了撇嘴。
獬豸冠是御史的象徵,秦林這麼踢自然是輕蔑到了極點,那王本固氣得鬍鬚直抖,一張臉都變得發青。
不像徐老太見到東廠司房就嚇得魂飛魄散,周吾正倒還硬氣,知道有老師保再怎麼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便把一切罪責都攬到了自己頭上,說是因為在醉鳳樓和秦林爭風吃醋,這才買囑了徐老太來誣陷他,叫他聲名掃地。
王本固長出了一口氣,朝黃公公、秦林拱手,“本官御下不嚴,台諫中竟出了如此醜事,真正可氣可惱……” 忽然話鋒一轉,接著說:“但周吾正本是個江南有名的才子,少年成名、狂放不羈也是有的,這都是年輕人意氣之爭,似乎不必太過計較,來來來,周御史,你向秦長官賠個罪,兩邊罷手言和。
啊,本來就是青樓裡面惹出的風流官司嘛,不必認真。
” 王本固想得倒美,可秦林會答應他? 既然周吾正已經把醉鳳樓扯出來,王本固還想輕鬆走脫?再者,把常例收取的矛盾說成爭風吃醋,明明是要金蟬脫殼,秦林也就不和他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