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保、劉成也將誥命等物一一奉上。
秦林又朝紫禁城方向山呼舞蹈,接旨便宣告結束。
四位天使一下子輕鬆下來,龐保滿臉堆笑,大拇指一豎:“妹丈受封,妻兄傳旨,真是一時佳話啊!” 劉成也道:“當年魏國公和張江陵把愛女下嫁,我們做奴婢的還納罕,嘖嘖,到底是他們做大官大府的眼界廣,早曉得秦督主要封爵世襲飛黃騰達。
” 徐文璧老臉笑得如同一朵菊花,啐道:“老龐老劉,你們這幅心思瞞不過我,無非是要敲我這妹丈的竹杠!” 龐保劉成都笑,說這趟差使是擠破頭才從陛下那裡討來的,自然要找秦林重重拿一份喜錢。
太監要錢是題中應有之義,徐文璧世襲國公、沈鯉部堂大員,當然不和他們一般見識,這就告辭離開。
沈鯉生怕秦林不懂規矩,臨走還專門提醒他,待會兒要去承天門外叩謝皇恩——看得出來,沈尚書對秦督主印象很好。
徐文璧滿口老牙都快笑掉,老沈啊老沈,你可被我這妹夫哄得團團轉啰! 龐保劉成可不是留下來討喜錢的,等徐文璧和沈鯉一走,兩位大璫立馬雙膝跪地,朝著秦林磕響頭:“恭喜伯爺,賀喜伯爺,今日得封伯爵,明年封侯封公,小的們也歡喜不盡。
” 前一刻是天使,下一刻就成了奴才,但凡有外人在這裡,怕不驚碎一地眼珠子? 並非龐保、劉成自甘下賤,他倆在別人面前把譜擺得多大,可秦督主面前,又怎麼敢亂說亂動。
宮中太監凡是做到高位,心頭都跟明鏡似的,龐保、劉成很清楚,秦林是和他們主子鄭貴妃互相勾結的,怒打國舅爺的事情,其實裡頭頗多蹊蹺,就連這次充任傳旨中使,也不是他們找萬曆討的,而是鄭貴妃讓他們來的。
“兩位請起,請起!”秦林笑盈盈地扶起龐保劉成,伸手招了招,陸遠志捧著兩疊銀票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塞到兩個太監手裡。
太監見銀子如蒼蠅見血,這是除了權力之外最讓他們著迷的東西了,龐保劉成的笑容頓時更加燦爛更加真誠。
“嗨,今天早朝御門聽政,那才叫個熱鬧!”龐保咋巴咋巴嘴,又搖搖頭,似乎在回憶那值得玩味的一幕。
劉成朝紫禁城方向拱拱手:“陛下講了個故事,余大嘴巴、顧憲成他們全都傻了眼,哈哈,咱們鄭娘娘是天生要做中宮的,要不怎麼能想到呢?” 朝堂之上,萬曆將昨夜鄭楨講的絕纓會故事複述了一遍。
楚莊王宴群臣,日暮酒酣,燈燭滅。
有人引美人之衣。
美人援絕其冠纓,以告王,命上火,欲得絕纓之人。
王不從,令群臣盡絕纓而上火,盡歡而罷。
后三年,晉與楚戰,有楚將奮死赴敵,卒勝晉軍。
王問之,始知即前之絕纓者。
這個故事,群臣早已耳熟能詳,楚莊王是賢王,萬曆拿絕纓會打比,隱然以楚莊王自居,而鄭楨識大體、顧大局,不顧親哥被打,令他赴秦府負荊請罪,儼然賢妃形象,又遠遠超過了那位楚國美人。
熟讀經史子集的文臣們知道還有一層,“三年不飛、一飛衝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也是這位楚莊王的故事,他登基之後三年間渾渾噩噩,實際上默默積蓄力量,等到羽翼豐滿再大刀闊斧的興利除弊,正暗合萬曆前十年在張居正陰影之下,十年後才親政的一段經歷。
文臣們如果加以反駁,豈不是說萬曆並不英明,實為昏君嗎? 而且絕纓會也是君賢臣忠的一段佳話,要反駁也殊為不易。
眾多清流言官本來氣勢洶洶地指摘秦林,給他安上任用私人、結黨營私、交結外藩等等罪名,可現在他們非常鬱悶地發現,因為秦林痛打鄭國泰,萬曆又把鄭楨的原話說了出來,誰如果在這時候繼續攻訐秦林,反倒像是在替鄭國泰出氣、辯護似的。
不論漢朝的強項令,還是本朝的海筆架,都是以不畏權貴著稱,清流們對鄭國泰這號非常拉仇恨的草包,平時攻訐也不遺餘力,現在他和秦林作對,在這節骨眼上,誰攻訐秦林,誰就有和鄭國泰勾結的嫌疑。
鄭國泰欺男霸女,在京師民間和士林之中名聲很差,誰要是被扣上阿附權貴,諛從鄭國舅的帽子,試問他將來還好意思打清流的金字招牌嗎? 硬生生被塞了個草包隊友,清流言官們都想哭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還有不識時務的人站出來說了兩句,指責秦林這呀那的,結果感覺到眾位同僚異樣的目光,自己都覺得尷尬,只好縮了回去。
申時行、趙錦不失時機地大讚聖君賢臣,於是朝局勢如破竹一揮而就,秦林加官晉爵的聖旨登時頒下。
將種種內情與秦林一一言明,尤其提到了鄭貴妃所起的作用,龐保劉成這才告辭離去,臨走不忘告訴秦林:“督主心愿,娘娘自有道理;明日午門獻捷之後,恐怕那群酸丁要提立國本之事,到時候還望督主鼎力相助。
” 秦林送走兩位,心頭不禁納罕:我還有什麼心愿?就算將來封侯封公乃至……那也不是鄭楨能做主的,打鐵還得自身硬嘛。
殊不知,鄭娘娘指的是另外一回事,奸妃的魔爪,已經漸漸伸向了可憐的小姑子永寧……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五八章 誰給誰交待 “喂,你這個笨蛋!”徐辛夷帶著娘子軍從后宅一陣風似的跑出來,青黛和張紫萱攔都攔不住,衝到秦林身前,雙手叉著小蠻腰:“怎麼不讓我們也來接旨?切……嫌我們丟臉啊?” 像這種冊封世襲爵位,乃是光宗耀祖之事,往往是全家一起接旨,徐辛夷世受國恩,對此非常清楚。
“笨!”秦林在徐大小姐額角敲了個爆栗子:“你老爹都做到國公了,我一個伯爵有什麼稀奇,等將來做得更大些再說吧。
” 哎呀!徐辛夷捂著頭,她心思粗疏,聽到秦林口氣里志向遠大,她立馬呵呵傻笑,抱著他胳膊直搖:“好女不穿嫁時衣嘛,爹是爹的,你是你的。
” 青黛也把白嫩嫩的巴掌一拍,咯咯笑道:“好哦,將來秦哥哥也做國公,就和徐姐姐的爹爹一樣大了。
” 張紫萱卻眉梢微挑,只是國公嗎?恐怕未必…… 新近出爐的武昌伯秦林,接旨后不久就去承天門外叩謝皇恩浩蕩,萬曆將他召入宮中,談及平定南疆經過,君臣奏對十分相得,命秦林自禁中乘馬而出,沿街誇官。
當然君臣相得了,秦林自不消說,萬曆經此一番波折,自己戴頂明君的帽子倒不稀罕,關鍵是鄭楨禮敬功臣、屈己從人,已得了賢妃之名,離萬曆希望達成的目標更近了一步,他能不高興嗎?就算原本對秦林有七分戒心,此時只剩下了三分。
秦林穿伯爵朝服,頭戴金蟬雉尾七梁冠,腰系九龍玉帶,跨照夜玉獅子馬自承天門出,沿西長安街誇官而回,沿途百姓盡皆歡欣,贊一聲好個平南疆的武昌伯! “秦督主……封伯爵了?”絲綢商人們高興得跳起來,招呼掌柜、夥計和僱工們:“走走走,今晚打牙祭,酒肉管飽都算我的!不醉不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