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你個小鬼!”秦林虎著臉要去抓青黛。
咳咳,咳咳,徐文長的咳嗽聲從花廳門外響起來,秦林訕笑著收回手,只見徐老頭子和尹賓商笑呵呵站在外頭。
徐文長喜歡下棋,秦林棋藝臭得很,老走神去想很多關於破案的事情,張紫萱棋藝倒是很高,可她才懶得陪個老頭子下棋呢,寧願書房看邸報塘報,以及什麼反經、鬼谷子、竹書紀年。
直到尹賓商來了,徐文長才算高山流水遇知音,兩人在方寸之間捉對廝殺,每天棋盤上論英雄,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徐文長、尹賓商同時朝著秦林拱手,齊聲道:“東翁穩坐釣魚台,想必已有良策,到底夾袋中人物是誰?恐怕引劉三刀回東廠,也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吧!” 張紫萱斜飛入鬢的修眉微微皺起,思忖著道:“秦兄能用之人,其實徐爵、陳應鳳是極好的人選,但他們是馮保餘孽,關在天牢裡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秦林起用他們,大犯朝廷忌諱,恐怕得不償失啊!” 徐文長、尹賓商同時哀嘆,張夫人也太厲害了吧,略微思忖就知道了前因後果……不過咱們也奇怪,秦林究竟有什麼辦法收拾局面? 要知道,東廠裡頭的人物,要說什麼心地善良之輩,恐怕連半個都找不出來,都是些凶魂惡鬼,要鎮住他們,必須比他們更凶戾更歹毒更霸道,審陰斷陽洞徹幽冥的秦督主算一個,但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單靠他這麼個高高在上的督主,還控制不住局面,加上霍重樓劉三刀也不成。
倒是徐爵、陳應鳳兩個,兇狠歹毒陰森可怕到了極處,別看他們以前盡在秦林這裡吃癟,可當年也是能治小兒夜啼的可怕人物啊!若能有他們出山,那東廠的小鬼們都得老老實實地。
問題是,徐爵、陳應鳳受馮保牽連,只剩下一口氣了,如果誰重新起用他倆,絕對會觸到萬曆那根敏感的神經,到時候別說掌控東廠,恐怕秦林連督主的位置都要丟掉吧! “誰說沒有辦法,難道都忘了本督主的老本行?”秦林嘿嘿一笑,那笑容很有點陰森恐怖。
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九三五章 床前明月光 老本行?徐辛夷眨巴眨巴眼睛,心說姓秦的老本行不就是醫生嗎,只不過他這個學醫的,擺弄死人比救治活人多得多,可醫術再高,對掌控東廠能起到什麼作用?終不至免費給番子們看病治病,以此來收攏人心吧。
也許,相府千金猜到了什麼?徐大小姐私底下還是覺得張紫萱比自己要聰明那麼一點點,於是睜大杏核眼觀察著她的表情,可相府千金斜飛入鬢的修眉也微微皺著,看上去並不比自己知道得更多。
老謀深算的徐文長,滿肚子壞水的尹賓商,兩人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原委。
唯獨青黛嬌媚的臉蛋上,依然是明媚的笑容,笑嘻嘻地看著秦林,根本不去想那些麻煩的事情,因為無論什麼樣的情況,都難不倒秦哥哥呀! 秦林朝她笑笑,這件事別人幫不了忙,還非得女醫仙搭把手呢……不過現在還沒到說出來的時候。
廳中之人,沒有一個會出賣秦林,就是對徐辛夷有點不放心,被別人一詐,說不定這位就大大咧咧的嚷出去了,至於讓她離開后再說……好吧,秦林不想被揍成熊貓。
前段時間把霍重樓、劉三刀頂在前面衝鋒陷陣,秦林顯出一副“黔驢技窮”的架勢,確實能起到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效果,不過他的對手沒那麼容易被迷惑,這麼輕易的相信一位先後和王本固、楊兆、馮保、張四維交手過的東廠督主,會技止於此。
秦林要乾的事情,風險實在太大,乃是掌控東廠的一步妙棋,更是一步險棋。
必須小心翼翼地等待著敵人或因懈怠,或因輕視而麻痹大意,那才是施展手段之時! 如今的京師波譎雲詭,秦林挾破少師府、陷張四維的風雲雷雨回到京師,天然的被頂在了風口浪尖,上有萬曆疑心未去,下有守舊清流除之而後快,張鯨、嚴清、劉守有、丘橓、顧憲成,想取秦林性命的人數不勝數,所以他行事必須慎之又慎。
也許這樣的情況,還要持續半年,或者一年,等到困擾萬曆朝數十年的“爭國本”爆發,朝野關注轉移到這上頭,他才能有效的從漩渦中脫身,站在岸上笑看風雲。
皇長子朱常洛和鄭楨的兒子朱常洵正在茁壯成長,秦林喜聞樂見的奪嫡大賽,已經慢慢拉開帷幕。
好戲即將上演,等到這齣戲真正唱起來,有很多東西就不必藏著掖著了…… 紫禁城,儲秀宮,紅燭高照,富麗堂皇,服侍的宮女太監們也比別處的穿得光鮮,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鄭貴妃寵冠六宮,連奴才們也氣焰高熾。
“咯咯咯,咯咯咯……”小孩子歡快的笑聲讓氣氛沉悶的紫禁城多了幾分生機,太監和宮女們臉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鄭楨伸出修長的手指,撓著兒子的胳肢窩,逗弄得小孩子呵呵直笑,皇次子朱常洵已經一歲多了,生得虎頭虎腦,胖乎乎的極為可愛,此刻正睜著兩隻烏黑的眼睛,依戀地看著母親。
這時候的朱常洵,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遠不是後來那個橫徵暴斂,吃得痴肥三百斤,最後被李自成丟進鍋里煮成福祿湯的福王。
可他的母親,早已不是心底純凈的少女了。
尚衣監太監龐保、御用監少監劉成跪在宮中,小心翼翼地回報著情況,時不時偷眼瞄一瞄鄭娘娘的神情,早春二月晚上還涼,他倆卻不停地擦著汗水。
順公公站在旁邊,滿臉都是高深莫測的表情。
“……那霍重樓和劉三刀很替秦督主賣力,但霍重樓勇而無謀,劉三刀老成有餘進取不足,到現在東廠仍在邢尚智控制之下……”龐保說到這裡,又舉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終於鄭楨回過頭來,滿頭珠翠,略施脂粉的面龐精緻而美麗,只是稍高的顴骨和薄薄的嘴唇略顯刻薄,吐出的話語則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溫度:“哼,龐保劉成,兩個廢物!連一點點小事都辦不好,本宮要你們何用?” 可憐龐保和劉成也算宮中大璫了,走出去儼然也是一副權閹派頭,可被鄭娘娘這麼一問,頓時汗如雨下,連連磕頭請罪。
兩位心頭那叫個苦啊,也不知為了什麼,鄭娘娘就是對那位秦將軍青眼有加,讓他倆找到機會就打悶棍、下黑手,幫秦林掌控東廠,但這件事又談何容易?邢尚智身為東廠掌刑千戶,手下檔頭番役數不勝數,上頭還有張鯨張司禮做靠山,他倆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難不成鄭娘娘要咱們倆衝上去剁了邢尚智?龐保、劉成唯有苦笑。
好在順公公拉了兄弟一把,躬身道:“娘娘,秦督主智慮深遠神鬼莫測,以小奴看,此時他多半是在使障眼法兒,只怕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將東廠握於掌心。
” 果然還是順公公稍微了解一些內情,說的話正觸到鄭楨心坎上,她臉色轉和,又回過頭去逗弄朱常洵,用別人都聽不見的聲音,低低地道:“兒啊兒,不是娘心狠,這天底下最好的位置,就那麼一個!唉……你那娘舅指望不上,外朝文官又擺架子,張鯨張誠眼裡只有陛下,娘也只能指著秦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