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聞言大笑,忽然笑聲一收,目光如炬,朗聲道:“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三年不飛,一飛衝天,本督以青年而位居一品,掌東廠大權,豈能甘居人下?略施小計以迷人眼目罷了!劉兄若留在京師,大可拭目以待,本督拿下區區邢尚智,易如反掌!” 劉三刀再不遲疑,俯首拜服:“既如此,小人願為督主效犬馬之勞!” 秦林雙手將劉三刀扶起,門外的陸遠志、牛大力走進來,和霍重樓一起拱手:“恭賀秦督主又得一員虎將。
” 秦林哈哈大笑,神情囂張至極,倒是極有東廠督主的威風霸氣。
第二天,秦林就偕劉三刀、霍重樓到東廠視事。
邢尚智和他的黨羽們,諸如白玉亮、郎效和、崔廣微等輩先是略為吃驚,接著就各各冷笑不迭,邢尚智還笑著對同黨們嘀咕了一句:“憑姓劉的這塊廢銅爛鐵,就想把咱們東廠的天翻過來?” 東廠督主權力甚大,像當年的馮保那樣,司禮監掌印兼東廠督公,兼總內外,東廠就是他一家天下,想讓誰來就誰來了。
秦林只是單純的東廠督主,沒有其他兼任職司,還做不到當年馮督公的地步,不過除了掌刑千戶和理刑百戶要平衡一下各方勢力,其餘官職盡可任意升降黜陟。
他升堂之後立刻下令,以劉三刀為掌班,領子科管事,率領班兩名、司房兩名、老練役長十人、精幹番子一百,直接聽命於本廠督主,也就是秦林本人,辦理機密重大案件,掌刑千戶與理刑百戶非經督主允許不得干涉其行事。
理刑百戶是霍重樓,秦林的鐵杆心腹,所以最後這句話,實際上就是說給邢尚智聽的了。
劉三刀在東廠幾十年,霍重樓前幾年按秦林吩咐,萬事不管只拉人吃吃喝喝,也結識了不少志同道合之輩,立馬就按著鹵簿點名,將這些或受馮保案牽連、或鬱郁不得志、或與邢尚智一黨有嫌隙的人,加上張誠近來安插的親信,一個個全都點出來,歸入新任子科管事劉三刀轄下。
“張威,孫劍如,劉廷山……”劉三刀每點到一個名字,那人或者稍作遲疑,或者咬了咬牙,出列站到了庭前。
也有點到名字沒有人答應的,可能是出外公幹沒在衙門裡,可能是心存疑慮不敢站出來。
秦林正襟危坐公座之上,神情肅然,雙目半睜半閉,面色陰沉如水。
白玉亮、郎效和、崔廣微有些穩不住陣腳了,邢尚智仍在嘿嘿冷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此時東廠規模甚大,掌班司房等四十多人,役長檔頭上百,在編的正式番役有一千多,幫役則不計其數,劉三刀只管按鹵簿點名,沒人應就不管他,很快就點出了領班兩名、司房兩名、老練役長十人、精幹番子一百,隨著霍重樓和劉三刀站在堂前。
劉三刀單膝跪下,雙手抱拳:“小的們為秦督主竭誠效命!” 眾人齊刷刷跟著跪下,口中轟然響應,剎那間聲震屋瓦,其餘番役都臉色微變,邢尚智咬牙切齒:好個霍重樓、劉三刀,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前面悶聲不出氣,這裡擺我一道啊,哼,只可惜你們忘了,張司禮還在位…… 秦林從公座上站起來,走到階前,溫言道:“做得好,好好做!” 眾人各個歡喜,聽出秦督主這六個字意味深長,既誇霍重樓、劉三刀做得好,又誇眾位站到自己這邊的番役做得好;既叫霍重樓、劉三刀跟著他老人家好好做,也叫番役們跟著霍、劉兩位好好做。
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秦林是督主,總有幾個熱衷功名的要投效他名下,更何況秦林將陸遠志、牛大力等人盡數提拔,有了雞犬升天的先例擺在那裡,眾人的心思難免要熱絡起來。
秦林要在一千多在編番役中,調出一百來個願意追隨自己的,實在不難。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霍重樓、劉三刀四面出擊,領著一百餘親信風風火火的辦起了差,去衙門和官員家裡坐記、到茶樓酒肆裡頭聽記,想方設法的“打事件”,就想抓出個欽定大逆的案子,一舉奠定自己在東廠的地位,也為秦督主臉上增光。
同時,他倆還儘力拉攏東廠中鬱郁不得志的人,以及受到馮保牽連,挨過整的人,想把他們都拉到秦林這邊。
只可惜畢竟張鯨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正兒八經的內廷第一人,大多數東廠番役都還難以下定改換門庭的決心。
霍重樓、劉三刀最多也只能拉攏到兩成的人馬,就再也挖不動邢尚智的牆角了,至於重大案件嘛,也沒什麼進展,近期京師風平浪靜,就有殺人案,也是些姦夫淫婦謀殺親夫、強盜謀財害命之類的,大興宛平兩個縣衙就辦了,最多勞煩到五城兵馬司,根本沒有東廠的用武之地。
從最開始的雷厲風行,到漸漸露出頹勢,很多東廠番役逐漸覺得,霍、劉兩位的手段不過如此,秦督主的手段也不過如此…… 邢尚智家裡,正在舉行一場秘密聚會,東廠掌刑千戶摩挲著頷下的短髭鬚,掃視著眾位同黨:“張司禮讓我帶話過來,就四個字,穩住陣腳!” “有張司禮這句話,咱們就放心啦!”白玉亮誇張地撫著心口。
郎效和跟著笑起來:“秦林聲名蓋四海,其實見面不如聞名!霍重樓、劉三刀這兩個夯貨,起得什麼用?惹張司禮、邢大哥一笑。
” 霍重樓凶戾,劉三刀老成,在東廠也算很有名的人物,但並非精通權謀的手腕高強之輩,甚至在這方面遠不如邢尚智。
“差不多的話,咱們也該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了……”邢尚智笑了笑,眼睛里閃耀著奸詐和兇狠。
同一時間,秦林府中,徐大小姐咋咋呼呼地把馬鞭子一扔,“姓秦的,他們都說你在東廠玩不轉,哼,把本小姐氣得不行!什麼玩意嘛,胡說八道……喂,不會是真的吧?” 大小姐杏核眼眨巴眨巴,豐潤的唇瓣微微嘟起,很可愛的盯著秦林。
“怎麼可能呢?”秦林笑了笑,情知是有幾位身份尊貴的夫人小姐,在徐辛夷身邊亂嚼舌根子了。
別看徐辛夷經常叫“姓秦的”,似乎當面很不給秦林面子,其實大小姐從來都以夫婿而自豪,所以別人說他在東廠吃癟,立馬就惹得她不高興了。
“真的?要不,我讓大侄子去揍那邢尚智一頓?”徐辛夷撇撇嘴,她大侄子不是別人,正是提督京營防護內城的左都督徐廷輔。
青黛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秦林身邊,小手按在他脈門上,然後笑著吐了吐小舌頭:“嘻嘻,是真的,秦哥哥沒騙人呢。
” 青黛很熟悉秦林的脈搏,如果他騙人,脈搏會有變化,便能有所察覺。
秦林苦笑著摸了摸鼻子,還真沒隱私啊…… “秦兄這次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連小妹也想不透呢。
”張紫萱輕搖細步的走了出來,小腹已微微隆起,鵝蛋臉上清麗之色不減,又增添了幾分少婦的柔媚。
青黛立刻跑過去,挽著她的胳膊:“怎麼回事呀?紫萱姐姐告訴我嘛。
” 相府千金笑著把她頭拍了一下:“不會親口問你的秦哥哥?罷了,我直說吧,東廠靠霍重樓、劉三刀還壓不住陣腳,如果說東廠番役都是青面獠牙的惡鬼,霍、劉兩位最多是牛頭馬面黑白無常,上頭還要有閻羅、判官,才真能鎮得住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