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張小姐,要不要本官來扶你啊?”張尊堯皮笑肉不笑的湊上去,心中得意已極。
“滾,你這個壞人!”阿古麗和布麗雅衝出來,攔在張紫萱身前,碧綠的眸子睜得溜圓,像兩隻憤怒的波斯貓。
見兩位波斯美女艷麗無方,張尊堯眼前一亮,手往阿古麗下巴伸去:“喲呵,張家還藏著這等西域胡姬呢……” 就在此時,外面大街上馬蹄聲由遠及近,張尊堯微一錯愕,手還沒來得及縮回來,只聽得砰的一聲響,掌心多了個指頭粗細的洞。
初時張尊堯還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看著自己掌心,那裡慘白的骨頭茬子分外觸目驚心,殷紅的鮮血大股大股的湧出。
極度的驚駭之中,他的臉迅速扭曲變形,下一刻,掌心傳來的劇痛,讓他痛得滾到在地,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刷的一下湧出來,嘶聲叫道:“救命,救命啊,我的手,天哪,我的手……” 緹騎也驚得呆了,竟沒有反應過來替張尊堯包紮傷口,而是不敢置信地看著門口:秦林身穿錦衣衛的飛魚服,騎著照夜玉獅子,一人一馬都跑得風塵僕僕,馬腹和褲腿上濺滿了泥點子。
關鍵是,秦林手中握著一柄掣電槍,對正在滿地亂滾的張尊堯,他眼皮子都不夾一下,滿不在乎的吹了吹槍口冒著的縷縷白煙。
“秦兄,夫、夫君!”張紫萱深邃的雙眸之中,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秦林的身影,什麼相府千金的家教,什麼避免牽累心上人的盤算,通通拋到了九霄雲外,輕移蓮步向秦林撲去。
張紫萱身穿白色孝服,容顏清麗絕倫,此時真如洛神凌波一般! 秦林趕緊騙腿下馬,合身接住張紫萱,原地轉了一圈消去飛撲之勢,朗聲笑道:“我的紫萱在這裡,為夫當然要來了!讓我看看,哎呀,瘦了不少……” 張尊堯手下的錦衣官校把他扶了起來,替他包紮傷口,十指連心,這廝疼得嘴唇直哆嗦,全身近乎虛脫,連話也說不出來。
他手底下的這些錦衣官校,本來到張居正府上來抄家,倒也是狐假虎威的,可此時見了秦林,就好像老鼠見了貓,自己的氣焰就低下去,不約而同地搶著替張尊堯包紮獻殷勤,卻沒人去和秦林放對。
刑部侍郎丘橓見秦林突然趕到,同樣心頭沒來由的一顫,本想開口喝罵兩句,喉結上下動了動,終究沒叫出來。
荊州知府吳熙本不認識秦林,聽他和張紫萱答話,才曉得這位的來歷,他要在丘橓、張尊堯面前討好賣乖,趕緊沖著秦林厲聲喝道:“秦林,你已革職流配瓊州效力,就是個尋常錦衣官校,焉敢回護逆黨張家,放槍打傷錦衣衛上司張指揮使?來人,把他抓起來!”第六卷 【龍潛於淵】 第八〇二章 四方響應 幾名衙役捕快就抖了抖手中鐵尺、鏈子槍,剛剛往前跨了一步,忽聽得半空中雷霆般一聲大吼:“哪個踏前一步,嘗嘗這滋味!” 金剛似的一條大漢,將粗如兒臂的鑌鐵蟠龍棍舞成光影,往地上輕輕一落,轟然聲響地面巨震,厚實的鋪地青石被打得粉粉碎。
衙役捕快們齊刷刷把舌頭一吐,咱們腦袋可沒有這青石硬,還是得縮頭時且縮頭罷! 陸遠志和隨後趕來的親兵校尉們就嘿嘿壞笑,咱們這位牛大哥,本來就天生神力,又是俞龍戚虎裡頭俞大猷老將軍的關門弟子,學的是大開大合、十盪十決的戰陣功夫,你們幾個砸碎,根本不夠看啊! 吳熙面露尷尬之色,戟指秦林道:“丘侍郎和張指揮是奉旨來抄家的,你敢、你敢抗旨不遵?丘侍郎……呃?” 吳熙看到丘橓臉色,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像自己想的那樣了,頓時心頭打了個突。
啪!秦林一記耳光落在吳熙臉上,牙縫裡冷冷蹦出幾個字:“無恥小人。
” 吳熙捂著腮幫子,張了張嘴,終於沒叫出來。
丘橓咬了咬牙,踏前一步,笑著沖秦林拱拱手,口氣更是放得格外和緩:“秦、秦長官,下官亦是奉命行事,畢竟聖旨下來要查抄張府……” 吳熙驚得目瞪口呆,跌著腳直叫奇哉怪也,率先對江陵黨開炮,贏得聖眷優隆,當紅炸子雞的刑部侍郎,竟對已革職的錦衣校尉神態謙恭,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笨蛋!丘橓瞪了吳熙一眼,心說你沒聽到秦林挨了三百廷杖?足足三百廷杖,不是三百痒痒撓啊!這廝還能騎著馬飛跑,活蹦亂跳地站在咱們面前,你曉得裡頭有什麼道道? 丘橓是小人,但不是笨蛋,他比誰都清楚,任何一個挨了三百廷杖還不死的傢伙,都是大明朝的一段傳奇,挨了三百廷杖還能策馬跑幾千里的神人,更是絕對不能惹的! 宮中,朝中,士林,清流,究竟有多少人暗中拱衛著秦林?丘橓雖然提前出京,並沒有看到十里長亭群峰朝太岳、眾星拱北斗的一幕,但他也知道,魏定兩國公、武清伯、權閹張誠、左都御史陳炌、右都御史吳兌……或許還有更多的人站在秦林身後。
所以,秦林才能挨了三百廷杖之後,還混若無事的策馬數千里,跑到這江陵來! 秦林能出現在這裡,本身就已經非常意味深長…… “我看,這道聖旨遲早是要收回的,你們二位倒也不急著辦差,好好遊山玩水幾天,領略領略這古荊州的風景,大約新的旨意就下來了吧。
”秦林攜著張紫萱的手,皮笑肉不笑的告訴丘橓。
收回聖旨?丘橓怎麼也不敢相信,賠笑道:“秦長官莫非說笑?君無戲言,聖上既然下旨……” “既然能下旨,也就能收回嘛!”秦林若無其事地說道。
張紫萱關心則亂,捏了捏秦林手心,焦急的從他目光中尋找答案。
她找到了,那是從容不迫,如泰山如東海般的厚重凝練。
“妖言惑眾,胡說八道!”張尊堯已裹好了傷,像受傷的瘋狗一樣盯著秦林,嘴裡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你自己尚且被流配瓊州,還在這裡大言不慚,說什麼收回聖旨!我不相信,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繼續查抄張府!” 張尊堯手下的錦衣官校們,被這道命令弄得進退兩難,待要聽令來抓秦林吧,午門廷杖那一幕大家心頭有數,秦林趴在氈毯上,張尊堯手裡拿著廷杖,結果尚且搞成那樣,待要不上前吧,得罪了上司也很不妥當,今後恐怕有的是小鞋來穿。
“秦長官,咱們奉命行事,得罪、得罪了!”幾名南鎮撫司的錦衣官校一邊賠笑,一邊小心翼翼地朝秦林圍過來。
怎麼辦?張允修、張靜修和游七姚八上下人等都替秦林捏把汗,張居正生前何等威勢,死後卻落到這步田地,秦林當初確實很風光,可他現在已經革職了呀!一個錦衣校尉,焉能對抗錦衣衛指揮使、南鎮撫司掌印官? 張紫萱也心急如焚,緊緊抓住秦林的手臂,唯恐下一刻就會失去他。
秦林看著面容扭曲的張尊堯,不退反進,徑直朝他走過去。
張尊堯心下一驚,色厲內荏地叫道:“你、你要做什麼?我是奉旨辦差,你敢抗旨,就是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