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龍(女帝NP) - 十、堪破 (2/2)

女帝牽著自家侍君進了殿,向周圍揮手道:“都下去吧,朕有秦侍君親身伺候著就好。許久未見徵羽了,朕可想得心肝都疼!”
眾宮人中有一老僕面露焦急,卻一時無法,只得黯然退卻。
待四下無人,成璧與秦徵羽面對面坐著,二者皆不出言。
女帝的耐心一向不好,與他僵坐了一會便再耐不住,嬌笑道:“徵羽還是這麼冷清,朕火氣一上來,便只想到你宮裡歇歇。光瞧著你,心情就彷彿都靜下來了。”
“陛下謬讚。”
她向他招手:“過來,服侍朕。”
秦徵羽閉上眼睛,傾身上前吻住她的唇。趙成璧任他貼附了一會,終於啟開齒關與他糾纏在一處。
她早就想這麼去親一親他,從方才御花園裡就在想,而且她還要咬他。
女帝胡攪蠻纏地啃吻著他的唇,用虎牙撕咬下唇上一絲嫩肉,而後將他的血渡回他唇中,又自己用舌去勾去搶。
兩人吻得一片痴纏,吸吮間甜腥滿溢,刺激著成璧最不能見光的肆虐之欲。
許久以後,成璧鬆開秦徵羽,用手指輕輕點了下他唇上的傷口,又含進自己嘴裡,“徵羽好甜,朕可真是離不開你了呢。”
“陛下……”
“徵羽的味道與從前不一樣了。”成璧咂了咂嘴似在回味,“從前要濃烈許多,如今這樣也好,清清爽爽的。”
秦徵羽心中一涼。
自堪破香丸的成分后,他已多日未再服藥,皆是偷偷運氣吐了出去,如此一來他的異香便無力維持,夜行時也可隱入常人之中。然他飛渡重樓免不了運功提氣,故而血脈翻騰,從汗液中逼出了最後一點兒香丸的餘韻,即便積攢不多,那氣息也是不容錯認的。
如今只能死扛到底了么?
“朕方才扎痛你了吧?對不起呀,朕當真是被你嚇著了呢。”成璧捧心嬌嗔。
秦徵羽眼波動蕩,無意識地咬緊了下唇,“陛下在說什麼,臣侍不明白。”
“徵羽,你那主子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你根本不適合潛伏。做隱士,當學會欺騙和隱藏。”成璧撫上他的眼睫,“朕的徵羽心境一片澄澈,眼睛雖不說話,卻早已將朕想聽的告訴朕了呢。”
“陛下您……?”
他仍勉力露出惶惑,眼睛卻已不自覺地垂下去。
趙成璧覺得十分有趣,又道:“彈彈琴吧。朕想聽《短清》。”
“好。”
他穩住步伐尋了一張琴來,跪坐於地,雙手置於弦上輕抹。
成璧搖搖頭,“這是《長清》,你連‘九弄’都不知,是如何當上樂坊司琴師的?”
她好像是天生的獵手,優雅而從容地玩弄著她的獵物,在他眼前塗抹著和睦的假象,卻又在轉瞬之間撕破一切偽裝,與他坦誠相見。
秦徵羽有些難以招架她層出不窮的追擊,想了半日,才道:“臣侍在樂理上本無天賦,擔心不能脫穎而出,故而向樂坊司前輩打聽了陛下的喜好,只專攻幾首。”
女帝點了點頭,“那倒真是勞煩徵羽費心。許是朕多想了,這麼咄咄逼人的也不好。徵羽便彈最擅長的吧。”
秦徵羽彈奏起每日都在練習的那兩首曲目。《長清》、《頤真》,曲意取其於雪。他將這二首的旋律與情韻刻入心魂骨髓,只為成為她最合格的仿製玩具,不會吵鬧、不生妒心,只需日日守在宮中等候她的垂憐。
他也將自己化作一抔寒雪,在她的灼燙下反覆煎熬,直至消融殆盡。
從前不識曲中意,再鳴已是曲中人。
女帝閉眼聽著,似乎並沒有瞧見秦徵羽肩頭逐漸洇開的殷紅。
鳴琴者需引動手腕發力,這一首又是尤其的費力,他一次又一次地輕捻琴弦,牽動肩頭肌肉,傷處已然再次裂開。
一曲終了,女帝並未抬眼看他,而是起身吹滅了殿中燭火。
“朕再給你一次機會。”
她往殿外行去,神情微黯,“比起眼見為實,朕恐怕還是更喜歡你親口告訴朕。只要你說,朕便信。”
碧霞宮正殿外頭跪了一地太監宮婢,王福德手中正捏了一張信紙,寡著臉面趾高氣昂地訓斥一老奴,“咱家早曉得你們這些腌臢東西,手腳不乾不淨的,這會子倒裝得忠心護主起來了。信里寫的什麼,為何急匆匆要毀去啊,可是秦侍君私通的罪證!”
那老奴面頰抽搐,滿臉死灰,並不答言。
“來人吶,給咱家狠狠地打!”王福德啐了一口,“就不信你們的賤骨頭是鐵做的!”
“怎麼回事?”
趙成璧緩緩從階上下來,見此處喧嘩,便近前詢問。
王福德滿以為女帝對上秦侍君,審問也好、寵幸也罷,少說也得一整夜的光景。如今不過小半個時辰,也不知那秦侍君是漏了什麼短。
他一溜小跑恭敬地遞上信,“聖上明鑒,這碧霞宮宮人鬼祟,奴才一搜之下竟找到了這個,也不知是否與……秦侍君有關。”
趙成璧伸手捏起信紙一瞥,隨即神色微動,將之收進自己懷裡。
其上寫的什麼,如今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字跡……十分熟稔。
“聖上您瞧,可要奴才將秦侍君請來……”
“這信里內容,你可看過?”
“奴才尋思著此物或有些陰私,當聽聖裁,奴才可不敢窺伺隱秘啊。”
趙成璧點了點頭,“你做得不錯,回去朕大大有賞。”
那老奴見趙成璧已看了信,本已準備決絕赴死,豈料成璧僅是揮手道:“都散了吧,這信里不過是些栽贓臆測,簡直無稽之談。朕信秦侍君,畢竟是朕心尖上的人,你等也要小心服侍著,萬不可再讓他磕傷了自己。”
老宮人心中古怪,以為興許是秦侍君隨機應變糊弄了過去,便連忙叩首應是。
這也顯出了秦侍君在女帝心中的地位,主子那邊當真低估了這位的風流招數,需得傳音回去上心提防著了。
成璧走前又細細瞧了眼那老僕,不經意間問了一句:“朕覺你有些面善,你多大年紀?一直在碧霞宮當值么?”
“回陛下的話,老奴已六十有五,一直都在碧霞宮,只是……從前在慧嫻貴妃跟前不大得用,無緣覲見天顏。”
“嗯,宮裡這個年紀的老僕已然不多,這也是你的福氣。照這麼說,皇爺爺還在世時,你便在碧霞宮伺候了吧。”
女帝一語剛了,自己忽從此間尋著一點微光,不及細想,便登上龍輦翩然而去。
王福德沒想到女帝明明氣勢洶洶而來,末了卻是輕描淡寫地放下了。一時間更覺天威難測,乃不可琢磨之大境界,老臉也愈發苦大仇深起來。
趙成璧斜倚在輦上隨意問了一句,“太傅這幾日如何了?”
王福德忙道:“未央宮那邊傳話說身子已大好了,只是精神還有些不濟,日常都在讀書寫字,無欲無求……”
“無欲無求?”趙成璧微微冷笑,“他倒還享受起來……活該被朕晾著!”
“奴才冒昧說一句,聖上既情愛著那位,何不將話頭說開呢?未央宮那邊瞧著太傅失勢,已有些登頭上臉的,奴才尋思若真這麼著,陛下日後……也難免心疼不是?”
“就你會說話。”
“哎喲,奴才說多了,奴才自己掌嘴!”
趙成璧笑了笑,“你和劉福寧一貫不和,三天兩頭掐的跟一對烏眼雞似的,可有一點倒是相同:都以為太傅會是朕的正宮娘娘。”
王福德不知該不該應聲,老臉上擠出一點笑。
“太傅自己,恐怕也以為朕有多離不得他呢。”
“您與那位畢竟是青梅竹馬,情誼自是與旁人不同。”
“朕是天子,朕想寵誰就寵誰,總不能叫他得了意,自覺能做朕的主了。朕就是要教他謹守後宮君侍的本分,唯有伏低做小地哄著朕,才能得到一點愛憐。”
王福德埋頭不敢言語,只覺千難萬難。可聖上畢竟是天之驕女,志向高遠卓爾不群,哪兒敢有她得不到的人、做不到的事?若太傅仍一意孤行,只怕要吃苦頭咯。
“其實今兒朕湊巧確定了一件事情。”趙成璧撫了下懷裡信紙,輕喃自語。
“太傅心裡分明有朕。若不逼上一逼,他怎麼好說出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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