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房前後兩個方向會同時響起清晰簡單的口令。
控制這座龐然巨物運行的並不僅僅是在車前挽住纖繩的幾百個女人,實際上車后還跟隨著一個同樣規模的奴隸隊伍。
排在車后的女人不需要負重,她們的肩背上沒有捆紮住牛軛樣子的橫木,但是她們同樣被編成兩組八列。
兩條粗鐵環鏈從車尾木檔上向後綿長地延伸出去,依照女奴各自行走的位置,用鐵銬鎖死她們的左手或者右手。
而那個牽連在鏈條上的女人另一側的手臂,會與另外一個女人的手臂再以鐵銬相聯。
這樣的一個四人組合正好具備了與車前群體的對稱關係。
本來她們存在的一個理由,就是為了保證在拖車奴隸因為傷病發生減員時可以替換。
不過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理由,那就是當駕御她們的官員高喊停車的時候。
每一個鎖在外側的女人都要疾步上前轉身,內側的那個只是轉身,但是她們都要以迅捷的速度抓握住長鏈,停止腳步,並且極力朝後仰過去身體。
在那時她們是克服慣性,儘快剎停車輛的制動能源。
經過三天之後我們已經知道,這種依靠人力運行的樓房會有事務性的停車。
主要是遇到拖車的奴隸由於力竭或者鞭打而昏厥過去,那時她的身體鬆弛地拖掛在軛具底下,就變成了一個純粹的累贅。
看守的士兵們把她從隊列中解開拖走,從后隊中挑人替換都需要時間。
我端著番石榴酒倚靠在空中花園之上俯視地面。
那具赤裸裸的女人身體被拖拽到隊列以外,靠近我們樓房的地方。
她大張開四肢孤單地趴伏在綠草從中。
從上面看下去,她周圍那些站立的士兵們形成了一些豎立的投影,他們揮舞棍棒的動作顯得有些怪誕和娛樂感,但是女人被打中時發出的尖叫是實實在在的。
她在木棍下抽縮和爬行的姿態有點像一隻受傷的青蛙。
每一個奴隸早就都已經知道的。
被換下的消耗品只有一個唯一的結局。
那個女人四條肢體上的所有骨頭都要被打碎成小段,上邊直到肩膀,下半部直到骨盆。
那以後她的手和腿就變成一種可以隨意彎曲扭折的,像是一些散裝肉腸那樣的可塑性物體,只是依靠外部包覆的人皮,才保證了她們能夠承受拉伸力量的完整性。
那個女人的身體會像一個編織口袋一樣,被編織到樓車下直徑廣闊的木製車輪上。
她自己的手臂和腿像許多條糾纏著她的蛇,它們從各種奇怪的角度延伸開去,像植物的藤蔓那樣盤旋穿越在車輪的輻條中間。
她的右腳在木條中繞行過兩圈以後翻轉向外,光裸骯髒的腳掌底板也許會從她左邊臉頰的一側向外綻放開來。
如果不是足夠幸運的話她還沒有咽氣。
不過樓車已經可以重新啟動了。
我們的樓車左右安裝有各四個輪盤,最多時候可以編織進去八個生存競爭的淘汰者。
我知道她們的屍體要在當晚到達營地時才被拉扯出來拋棄掉。
在路途中她們的血零星的滴落下去,流淌過車后一百八土雙光裸女人的腳板踩踏,變成一種斑駁錯落的紅色車轍。
這不是在中原。
這可真是在教化之外的巴國。
易從我的身後靠近了過來。
她也端著酒杯,她從我的側邊,貼擠住我的身體往車下尋找我的視點。
她的上身是沒穿著衣服的。
易說,大周人,你知道我們中南亞洲的,對吧。
那裡邊有好幾個別國國王的大小老婆呢,還有了不起的將軍。
你知道,我們這的女人都特別能打仗的。
她們那時候大概沒想過最後會掛在車輪子上吧。
對了,你有沒有看上哪一個了?晚上我讓她們上來陪你。
易笑了,要不,你跟我一樣,最後看上的也是那個大高個子的白女人? 就像是應合著易的調笑一樣,從我們身後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這是在野性的巴。
巴國公主在空中花園裡布設的宴席並沒有絲竹弦樂助興,但是自始至終都會有一些起到伴奏作用的奇怪音響。
從車底下傳上來的那些鞭笞和啤吟只算是背景的和聲,樓頂后沿的寶塔是庭院中所有人的視覺焦點,易喜歡的那個大高個子的白種女人,就赤身裸體地長身挺立在寶塔玲瓏的圓頂以內,她健壯的小腿和赤足下是一面銅鼓,銅鼓有一層振顫的薄面,鼓身中空,內燃。
那些從一開始就翻滾著微薄火焰的燃料應該是炮製的很好的木炭。
她的兩隻腳上當然是帶著銅球的,她的胯下也帶著銅球,結果那東西擁擠在她肌肉飽滿的大腿之間,迫使她不得不分張而且彎曲起自己的下半部分。
她的雙腿呈現出羅圈的形狀,但是她不得不努力地拖動起金屬的附件,沉重地踩踏和蹦跳。
炙熱的疼痛使她輪流抬起腳掌和腳跟,銅的重量使她掉落回鼓面。
骨肉和皮繭的痛苦是沉悶,笨拙的,而銅的跌宕高亢。
我們早已經發現,當易的宮殿隆隆行駛過曠野的時候,周圍總是回蕩有怨恨和悲愴的戾氣,以及金石相交的鏗鏘碰撞,現在我們知道這種殺伐之聲的緣起了。
在這樣一個限定的空間里觀賞四面風光,我們沒法遠離中心,各種事物都是如影隨形一樣的環繞在我們身邊。
所以在一整天里為公主擊足踏鼓的這個女人,其實只是在我們一轉過身的圓周以內。
" 她多高啊。
" 公主撥開阻擋我們的吊蘭花瓣,迴轉身體仰望上去。
她的白女人身長大概會到五尺五寸以上,站在一個連架子帶鼓的地方就更高了。
白種女人的兩隻手臂被束縛在一起,抬舉到更高的地方。
她是被塔頂上垂落下來的鐵鏈子懸吊在鼓面上的。
她的體態凹凸,臀部厚重,寬胸巨乳上下飛揚。
" 她打架的時候用兩把銅的斧頭," 公主說," 那東西真的很重……" 那一年她帶了一條船來,整一條船全是跟她一樣的白女人,她自己可是個船長……要不叫個什幺……上尉?聽說過嗎?她是個維京女人,她的國家離我們這兒可真的很遠很遠……她們為了金子出租自己,跑到那幺遠的地方來幫別人打仗,那一年是爪哇人雇了她們……其實我在海里打不過她們,可是我的運氣好。
易公主對著我綻露出幾乎是孩子氣的笑容。
要不是大風吹翻了一半爪哇的艦隊,現在可能就該是我蹲在她的船艙底下,光著身子划槳啦。
易伸出手去摸摸維京女人的光身子。
她摸的是她的小腿。
銅鼓散發出平靜的熱量,火其實並不是很旺盛,否則人足恐怕早已經被烤成焦炭。
赤裸裸的維京女船長在那上面的蹬踏也只算是不慢不疾,本分盡責的。
我們很容易想到,在這樣沉重漫長的肌肉運動中,她早就已用盡了體力。
她的寬厚的腳掌和桀驁的踝骨腫脹變形,而腳趾頭像一堆球形的水蘿蔔一樣紫紅髮亮。
她的小腿還是強健的,她們粗蠻如同柱石,而且她們也確實像一種有生命的機體那樣,流汗,抽搐,她們甚至還生長著濃重的金色汗毛。
但是她其實沒有腳,她只是粘膩笨拙地踩踏拖拉著兩塊油水交融的結締組織,油和水都是被火力煎熬出來的,她肌體中的脂肪和胞液。
她們的顏色和形狀幾乎像是一大團過分發酵的紅薯澱粉正在四處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