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是許知遠例行的手術日。
他職務漸高，又兼之醫術精湛，原本需要一個月才能勉強輪上的主刀手術現如今已經需要每周都專門分出來兩三天用以處理慕
名而來的病人們。
出於對自身精力和手術風險的考慮，這周三許知遠只給自己安排了三台手術。
饒是如此，等到他精疲力竭地從手術室里出來，時間也到了晚上八點。
病房區的醫生辦公室仍亮著燈。
新招進來被安排在許知遠手下實習的譚巧巧正對著電腦整理後天手術時需要病人及其家屬簽署的相關文件。
許知遠看著她賣力的背影輕笑了一聲，似乎看到多年前剛剛畢業的自己，不由開口提醒道，“怎麼還不下班？”
譚巧巧被他嚇了一條，回頭見是自家師兄，這才拍著胸口笑道，“你不也沒下班？”
許知遠脫下身上白大褂，隨意掛在一旁衣架上，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包餅乾遞到譚巧巧面前，這才開口，“別太拚命了。吃點餅
干，忙完就早點回家吧。”
譚巧巧接過餅乾，心下歡喜，看著眼前的許知遠不由勇氣倍增。
“師、師兄……一會兒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個飯？”
許知遠被她突如其來的邀約給鬧得一愣，見譚巧巧說完這句話便立刻將視線轉開，臉頰緋紅不再看他，當即恍然，笑著搖搖頭
道，“不了。我得回家給媳婦做飯。”
他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譚巧巧卻好似一顆心驟然間墜入了無底深淵。
她氣鼓鼓地開口，不服氣道，“師兄你女朋友難道都不會做飯嗎？”
許知遠因她話語中的古怪語氣而微微皺眉，但礙於同事同門情誼，不便翻臉，只淡淡笑道，“不會很正常，畢竟我不捨得讓她
下廚。”
“……”
譚巧巧的臉徹底垮了下來，只覺許知遠這句話比直接拒絕她還要來得難堪。
她尷尬笑道，“師兄對女朋友真好。”
許知遠只笑，順著她的話繼續往下說，“是啊，因為她值得我對她好。”
他這句話說得很輕，似乎在自言自語，還不等譚巧巧反應過來，許知遠已笑著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與她道別。
“我先走了。明早記得過來給病人做例行檢查。”
“是……”
譚巧巧有氣無力地應著，回身坐在辦公桌上看著許知遠漸行漸遠的背影，只覺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剛到地庫的許知遠掏出手機的第一個動作便是給在家的陶小芸去了個電話。
他等了幾秒，陶小芸軟軟的聲音才在那邊響起。
“喂？許醫生。”
許知遠只要聽見她的聲音便覺莫名歡喜，原本忙碌了一天的疲憊不由煙消雲散，聲音里也帶出些許笑意。
“對不起……沒想到今天最後一台手術時病人半途藥物過敏了。一群人陪他等過敏反應結束等了整整兩個小時。”
陶小芸原本沒有料到許知遠會給她打電話，更沒有料到他開口就是向她解釋。聽到許知遠這樣一段情真意切的行程彙報，她的
臉上忍不住地綻放出一個笑容。
“知道啦~早點回家就好！”
許知遠在這邊也笑，妻管嚴一般開口。
“是。馬上回來。你吃晚飯了沒？家裡好像沒買零食，你別餓著自己。”
陶小芸嘻嘻一笑，卻是不答，在電話那頭催促道。
“好啦好啦~快掛電話好好開車！路上注意安全。”
“嗯。”
許知遠不疑有他，乖乖將電話掛了驅車回家。
一路綠燈暢行無阻，等到他風塵僕僕地上樓開門，陶小芸已經坐在餐桌旁得意洋洋地等他。
許知遠一眼望去便看到向來只有外賣餐盒的餐桌上今日破天荒竟然擺著兩道模樣眼熟的菜肴。
只不過今天的清蒸鱸魚已失去了剛出鍋時的鮮亮色澤，素炒土豆絲也依舊是粗細不勻地炒了一大盤，但他卻覺得心下一暖，忍
不住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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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陶小芸在一旁眼巴巴地看他。
許知遠正嚼著口中的土豆條，察覺到她的目光，含糊笑道，“怎麼了？”
陶小芸緊張兮兮地問他，“味道怎麼樣？”
許知遠忍俊不禁，又吃了一口，由衷地贊到，“比我第一次下廚做得好一萬倍。”
陶小芸剛剛想笑，不知又想到了什麼，忽然板起臉來問他，“許醫生，你第一次下廚該不會拿了零分吧？”
“咳咳……”
許知遠險些嗆到，也不知她腦袋裡一天天都在想些什麼。
他喝了口水，又去廚房盛了米飯，將碗放在陶小芸面前認真道。
“味道很好。”
陶小芸終於笑了起來，又將米飯推到他面前，有些扭捏地開口。
“我已經吃飽啦……”
一盤略鹹的土豆絲剛好下飯，魚肉因為蒸的時間太長，肉質早已軟爛。
許知遠認認真真地將盤子里的土豆絲和鱸魚都一掃而凈，打著嗝揉著自己吃得過飽的肚子看著陶小芸興高采烈地端著空無一物
的盤子進了廚房。
他搶在陶小芸開水龍頭洗碗之前將她攔住，開口道，“我來洗碗吧。”
陶小芸卻是搖頭。
“許醫生你累了一天，這些事我也是可以做的。”
她說得極為認真，許知遠卻自心底無端地湧出一股悵然。
他抱著陶小芸，下巴輕輕抵在她發頂，嘴唇緊抿著強迫自己笑著開口。
“不用。不如跟我說說你今天在家都做了什麼？”
“嘿嘿~”
他懷中的陶小芸突然一笑，小腦袋仰起，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古靈精怪地望著他。
“你猜~”
許知遠隨手將陶小芸帶出廚房，配合道，“用我電腦查了菜譜？”
“不對。”
陶小芸搖頭笑道，推開他走進書房獻寶一般地拿出來幾張紙，神采奕奕地攤開在許知遠面前。
許知遠瞥見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簡歷二字，因為沒有印表機，所以所有備註都是陶小芸一筆一劃手抄記錄下來的。
她給自己做了一份粗略的簡歷草稿，每一段旁邊都用工整大氣的字體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注意事項。
許知遠收回目光心情複雜地看向陶小芸，便見她笑吟吟地開口。
“許醫生，我也要去找份工作賺錢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