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施靜所說的那家西餐廳離橫店不遠,施言打了車過去,她到時,施靜人已經坐在包廂里了。
屋子裡不冷不熱,溫度正好,女士大衣掛在椅子上,施靜身上只穿了件米色修身針織裙,一頭大波浪棕色捲髮,氣質靚麗且高雅。
她正看著窗外的景色,桌面上擺著一瓶開了的紅酒。
聽見聲音,施靜側眸看了她一眼,施言走過去,坐在她對面的位子上,她將包放在膝蓋上,衣服外套也沒脫,一副隨時準備走的趨勢。
“你到底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電話里不能說嗎?”
“先吃飯吧。”
施言看著施靜叫來了服務員,自顧點了餐,然後又問她要吃什麼,對面的女人正看著她,嘴角擒著淺笑,施言低頭看了一眼,隨便點了一個。
沒多久,服務員拿著菜單走出門,包廂里恢復兩個人的寂靜。
施言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只覺得她今天的舉止很反常。
不久前,她們才撕破臉,施靜還給了她一巴掌。
哪想得到這之後有一天會心平氣和地和她坐在同一張桌上吃飯。
施言沒什麼吃飯的心思,心想她又是約了自己過來,又一句話不說吊人胃口,估計也不是什麼好事。
施靜又問她要不要喝酒,接著不等她回答便拿了酒杯給她倒了一杯。
她手指摩挲著透明的玻璃杯壁,斂眸,關心似的問道:“你是真的不打算回家了?過年也不回去嗎?我看得出來,爸爸其實還是很想你的……”
家?那個地方,還是她的家嗎?
施言驀地扯了扯唇,目光認真地看著她,反問:“回家……你真的希望我回去嗎?”
施靜臉色一僵,從容地說:“當然了,你是他的女兒,總歸是要落葉歸根的……”
“別裝了。”施言陡然打斷她,聲音冷淡,卻透著輕微的顫抖,“施靜,當初你和你媽是怎麼逼死我媽的,又是怎麼逼走我的,你難道忘了?現在虛情假意地說希望我回家,回去幹什麼呢?”
她說完嗤笑了下,帶著不屑和諷刺,時至今日,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還能夢到她的母親從高樓上跳下,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了卻一生,最終死在她面前的樣子。
而這些曾經逼死她的人,她們過得好好的,好像忘記了自己曾經所犯的罪孽。
“我……”
施靜一時啞口無言,知道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會怕是會讓局面失控,物極必反,隨即轉移了話題,“你和陸時錚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你們這樣……多久了?”
施言聞言,挑了挑眉,心想這才是她的目的。
不過她也不介意告訴她,“我和他嘛,自然是在你們相親之前認識的。”
施靜微微一怔,心裡的猜測得到證實不僅沒有讓她覺得放鬆,反而心情更加沉重,她垂著眸,臉色複雜難辨。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服務員送了菜進來,施靜很快收拾好情緒,重新看向對面的女人。
等人走了,她便迫不及待地問:“你一直纏著陸時錚,你是喜歡他這個人還是貪圖他的身份?還是說只是為了報復我?”
雖說施言並不是很想和施靜一塊吃飯,但菜擺在她面前,色相誘人,香氣四溢,沒有不吃的道理。
施言沒有立即回答她,低頭拿著餐具切牛排,她叉了一塊放進嘴裡咀嚼,半晌才開口,淺笑著反問道:“陸時錚有錢有勢,還有一張招女人喜歡的好皮囊,試問哪個女人不喜歡呀?你不就挺喜歡他的么?”
桌子擺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可此時她卻沒有什麼食慾。
施靜一股火直往上躥,臉色青白交加,咬了咬牙,她像是明白了什麼,愣愣地說:“現在的你不缺錢,你也不喜歡他,所以你是為了報復我?”
報復?她一開始沒有這麼想的,她和陸時錚只是簡單的肉體關係,原本她是想過要結束這種見不得人的關係,可他不準,她有什麼辦法呢?後來知道施靜要和陸時錚聯姻,她也只是想讓施靜不好過,讓他們沒有結果而已。
怎麼,現在在施靜眼裡她就是破壞他們感情的小叄一樣。
女人一向溫婉柔美的面孔上此時露出了罕見的錯愕和驚慌,臉頰還泛著蒼白,施言平靜看著,心裡劃過一絲快慰。
“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值得我報復?”施言勾唇笑了笑,她臉上還帶著在劇組化的妝容,一張臉明媚嬌艷,顧盼生輝,“我還沒把你放在眼裡。”
“施言你不要太過分!”桌子底下,施靜揪著裙子的手指十分用力,骨節泛著青白色,她氣到眼角微微發紅,帶著不服輸的恨意。
施言頓了頓,“我確實是不喜歡他,不過能看到你為了男人不得不在我面前放低姿態,怒不敢言的樣子,就算是待在不喜歡的男人身邊,那也值了。”
那天施靜站在房間門口,知道他們在裡面做那種曖昧的事情,後來都沒有打算放棄,由此可見,她對陸時錚是產生了執念。
“那你現在贏了,我請求你以後不要再纏著陸時錚,行不行?他不適合你……”施靜呼出一口氣,壓抑著情緒,以往高傲的姿態里此時透著一絲乞求。
施言好整以暇地盯著她,莫名覺得好笑,心頭蔓延的諷刺更深,“你怎麼這麼篤定是我纏著他,不是他纏著我?”
這話一出,施靜便是冷眼瞪著她,心裡只覺得她更不要臉了,不知道她是以什麼心態才會說出這種話,陸時錚那樣的男人怎麼會纏著一個女人不放呢?
她不相信。
施言也知道她不信,彎了彎唇,沒多作解釋。
施靜冷笑,“你以為他喜歡你嗎?別天真了,他現在是對你感興趣,等他哪天不要你了,你的下場只會輸得更慘。”
施言抿了抿唇,低下眸,漆黑明亮的眼眸泠泠地盯著面前的餐盤,不置可否。
輸得更慘么?她這人不太會想不切實際的東西,她也從來沒想過要和陸時錚長久。
施靜見她不說話,兩人面對面相坐,近在咫尺,卻好像隔著十分遙遠的距離,她越發看不清女人精緻的表面下面隱藏了什麼心思。
她已經放低了姿態,好聲好氣的勸她,可對方不領情,那就只好換一種方式了。
施靜盯著女人明艷的小臉,過了幾秒,緩緩開口:“施言,你是不是忘記了宋初城?你忘了他當初是怎麼死的嗎?”
她歪著頭像是陷入了回憶,也不管她聽不聽自顧說著,語氣嘆惋:“我記得他是因為你而死吧,這才過去幾年,你就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了?他在天上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很難過?”
空氣里只有施靜緩緩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她的耳朵里。
施言眸光一頓,握住刀叉的手指驟然緊了緊,頓時感覺面前的食物味同嚼蠟,宋初城……有多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
兩年,還是叄年?
原本塵封的回憶此時像被打開的潘多拉的魔盒,所有的過往漸漸清晰了起來。
“都說時間是忘卻一切最好的良藥,看來還真是啊。”施靜說著冷嘲一笑,“你現在勾搭上了別的男人,早該把舊人忘了才對……”
“我就是覺得遺憾,替他感到不值,他從前那麼愛你,為了你甚至付出生命,可你現在卻那麼輕鬆地把他忘了,辜負了他的情意,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是怎麼做到這麼冷血無情的?”
一句句,像鋒利的釘子釘在她的心口上。
施言不想再聽下去,語氣徹底冷了下去,“閉嘴。”
她丟了刀叉,金屬掉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兩片唇瓣抿得有些用力,“施靜,你沒有資格提他。”
施靜眼尖地察覺到她的變化,看她變了臉色,心裡覺得自己終於扳回了一局,有些得意,既然不能讓她主動離開陸時錚,那麼戳戳她的傷疤也是好的。
“怎麼?我難道說錯了嗎?宋初城死的時候才二十幾歲吧?他那麼年輕,人生才剛剛開始,要不是你,他不會死,他捨身救你,你活得好好的,是你害了他……”
對於施靜的話,施言心中怒不可遏,卻無力辯駁。
宋初城死在叄年前那場車禍爆炸里。
如果不是因為她,他一個人是有機會從車裡出去的,後來車子輪胎漏油,很快就會爆炸,硝煙瀰漫,他將她死死護在懷裡,隔絕了周遭所有的危險。
救護車趕來的時候,兩人已經昏迷,瀕臨生死之際,他緊緊抓著她的手指不放,那是怎樣一種可以言說的愛意。
施言沒有生命危險,宋初城卻成了植物人,他在醫院裡撐了大半個月,最終還是沒熬過去。
施言心想,這世上,大概找不到比宋初城更愛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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