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陸永平這個時候嘆了口氣,他已經拿準這個外甥拿他沒辦法了,心裡偷笑著,卻是繼續嘆氣:「這裡面的事情複雜得很,林林你還小,你不懂……。
」「我懂。
」嚴林打斷了陸永平的話。
陸永平看著林林那漲紅的臉,嘿嘿一聲,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你也別怪你媽,你爸的情況你也清楚,我這前前後後一下子弄進去土幾萬了,你知道啥概念不?哎……誰知道猴年馬月能還啊。
我那錢說是借,其實就是給嘛,誰還指望還呢?」嚴林放下筷子,瞪著:「這什麼老闆還不是你引過來的人?」「你聽誰亂嚼舌頭?」這下陸永平是真愣了,嚴林看他發愣的樣子倒不似作假,拿了個油餅,嚼在嘴裡,不再說話。
陸永平這邊拍拍桌子:「這姓史的是我引過來的不假,但我引他來是玩牌,又沒整啥公司了、投資分紅了、高利貸了,對不對?這也能怨到我頭上?」嚴林雖然年少,平時在家裡聽著長輩談話,對這些事也是有些了解的,說道:「人家都投錢,你怎麼不投錢?」陸永平說:「怎麼沒?我不投了1萬!還是你爸讓我跟著投我才投的,那筆錢我現在還啞巴吃黃連,有苦不能說,就當扔水裡了。
」嚴林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只得冷哼一聲,繼續嚼黃瓜。
陸永平見狀,很快又堆起了笑臉:「好好好,都是姨父的錯,姨父沒能替你爸把好關。
但咱們想辦法,對不對,咱們想辦法把我和平老弟撈出來,行不行?」張鳳蘭平時沒少在嚴林這個兒子面前數落陸永平這個妹夫,所以嚴林是下意識地一個字也不信他。
倒也不是這個姨父沒這個能耐,相反他能耐大得很。
他知道這個姨父不但生意做得大,而且手段了得,平時下面養著一群地痞流氓,橫行鄉里欺壓良民,可謂「村霸」。
但就這樣的村霸,卻一直逍遙法外,還當選上了村支書。
他用不王凈的手段豪取強奪,貪污受賄,那是遠近聞名。
不時有人到鄉里、縣裡告狀,調查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但這個姨父卻是屁事都沒,安然無恙。
「我不在乎。
」嚴林放下筷子,說:「你要沒事兒,我先走了。
」他陸永平卻是一把拉住外甥:「別急啊,林林,姨父跟你商量個事兒。
昨天那事兒啊,你可不能亂說,姨父這又老又丑的不要緊,可不能壞了你媽的名聲。
」「我呸!你做得出還怕別人嚼舌根?」嚴林聽得火冒三丈,平時在書里,村婦嚼舌根里沒少聽到這偷漢子的故事,他是萬萬沒有想到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母親身上,而且還不是和哪個相親,而是自家的親戚,自己妹妹的老公!! 嚴林要走,卻是又被陸永平拉住了。
「自己外甥,姨父肯定相信你。
但你這正長身體,平常訓練量又大,營養可要跟上啊。
」嚴林想甩開陸永平的手,卻是見著陸永平從褲兜里摸出了幾張老人頭,一把塞在他手裡。
這紅色老人頭嚴林沒少見,但拿在手裡的機會卻沒多少,一時間對陸永平這塞錢行為始料不及的他也愣住了。
陸永平這個時候賤兮兮地笑道:「拿著吧,親外甥,咱都一家人,以後有啥事兒就跟姨父說。
」嚴林猶豫了下,想要把錢塞回陸永平手裡,給上一句「誰要你的臭錢!」但這前後幾個月,他耳邊都是聽到西水他姨父家借了多少錢,一家子都在想著怎麼籌錢,雖然不關他這個學生的事,但一時間錢這個字眼,前所未有地變得重要起來。
最終,那死張老人頭還是被嚴林捏到了手裡。
別怨他沒骨氣,在那個年代,四百塊意味著什麼?那會青年在縣裡工廠打工,一個月工資也就這個數。
而這筆錢對於一個學生來說,又意味著多少可能性。
這儼然就是一筆巨款! 但就這麼拿錢嚴林又覺得面子上又過不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了句「我這不是為你,是為我媽!」才把錢放進兜里。
陸永平那張醜臉笑嘻嘻的,一連串的我知道,我懂,我明白。
兩人一起出了廳,在大門口卻碰到張鳳蘭。
陸永平又帶著賤兮兮的笑容,說:「鳳蘭姐,正有些正事找你談談呢。
」張鳳蘭聽著,若無其事地:「我還得收拾下廚房,你先進去坐坐吧。
」她說完又對著嚴林叮囑,路上騎慢點。
母親的表情淡然,和平常差不多,嚴林卻是心裡發酸,又憤怒,昨天要不是窺見母親和陸永平的醜事,還真的就這麼被蒙住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陸永平——什麼狗屁正事!值得你大清早這麼趕過來! 嚴林低頭應著母親的話,推車就往外走去,在經過陸永平身邊時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吃痛之下,陸永平沒喊出來,卻哈哈地笑著:「算了算了,剛接個電話,臨時有些事,改天吧。
」「那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張鳳蘭的語氣依舊平淡。
一起出了門,這邊巷子里陸永平還想對嚴林說點話,嚴林卻是一陣猛蹬,車子直接串了出去。
嚴林路上碰到幾個同學,就一塊到撞球廳搗了會兒球。
有個傢伙問起父親的事,弄得嚴林心煩意亂,球杆一摔,直接蹬上車回了學校。
在操場上溜達兩圈,又到飯點了。
跟隨大部隊一起吃了飯,休息片刻,比賽就開始了。
今天是800M,入圍的有16個人,分兩組,我跑了B組第2。
半個小時后,結果出來,我踩著尾巴,拿了個第3名。
晚上回到家,張鳳蘭已經張羅好了飯菜,問兒子成績怎麼樣,嚴林淡淡地說還行。
張鳳蘭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麼。
吃飯時沉默得可怕,幸虧有電視機開著。
吃完飯,嚴林剛要出去,卻被母親叫住:「林林。
」嚴林說:「咋了?」張鳳蘭頓了一下,說:「恭喜你拿了獎。
」「嗯。
」嚴林點了點頭,見母親沒有下文了,徑直進了自己房間。
這些年來,這兩母子一直是這麼相處的,很少說一些很親密的話。
早幾年張鳳蘭管嚴林管得特別嚴,大概是因為之前在市劇團工作,缺少陪伴和管教,想要補回來一般,因此,因為散養野了性子的嚴林沒少因為各種闖禍挨雞毛撣子。
但這幾年,張鳳大概是打倦了,還是孩子長大了害怕傷了自尊心,就再沒抽過嚴林了。
不過說起來,有母親陪著,嚴林的變化也挺大的,雖然他自己不太知道,他沒有以前那麼不知天高地厚,沒再闖什麼不知輕重的禍,雖然依舊會逃課,偶爾打下架,但都不是些太嚴重的事情。
嚴林在床上躺下,因為運動會的緣故,也沒有作業,他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本《福爾摩斯》翻開丟掉來來回回幾次,怎麼也看不進去。
他的腦子裡全是母親張鳳蘭! 準確來說,全是母親光著身子躺在床上掰開腿挨操的畫面,那些畫面甚至還有在腦里冒出來的聲音,就像一團揮散不去的煙霧籠罩著嚴林的腦袋,區區福爾摩斯簡直螳臂當車,還沒冒出來就被鎮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