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湘子從烏篷躍出,解了蓑衣,彎腰替女孩擦眼淚,又好笑又擔心:“哭什麼啊?將我的魚都嚇跑了。”
織柔抽抽搭搭道:“我夢到你死了……”
紅湘子:“……”
他直起身,雙手叉腰瞧著織柔,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行了行了行了,我錯了,我不該食言。”
話音剛落,紅湘子微微抬手,周遭景色猛的扭曲一晃,便化作點點光束落進他手中,最後變成了芥子石。
隨著芥子空間的消失,他們身處的真正位置環境也顯露出來——青山高聳入雲,山間乳白的薄霧如綢緞般被風緩緩吹動,飛鳥與走禽的聲音從層層綠掩中傳來;白玉石階連綿不絕,聯通著去往各個峰的方向,順著石階望去,遠遠的甚至能瞧見最高的峰頭上金光閃閃的大殿,那是太虛山大陣內的叄峰之一,停雲峰。
而師徒二人此刻所在是大陣東邊的望鶇峰,也是紅湘子主事的峰頭。
紅湘子圍著織柔走了一圈,見對方癟著嘴擦眼淚,糾結道:“可我好歹是你師父,再如何也不能咒我死吧?”
織柔這才想起來她進入紅湘子的芥子空間是為什麼:這位常年遊歷在外不著調的師父,一個月前頗為嚴肅地說要檢查她這些年的功課如何,讓她準備準備,叄日後考測。
她拜入太虛山十九年零四個月叄天,去年剛剛築基,修行課業旁的倒還好,但陣法符文類的學識一塌糊塗……因此在聽到紅湘子的話后,嚇得頭懸樑錐刺股,臨時抱佛腳熬夜惡補,結果待到第叄日,她從日出等到月落,也沒等來紅湘子,再一打聽,哦,人頭天就下山去了。
這已經是織柔不知第多少次被自家師父戲耍了,於是惡向膽邊生,在得知紅湘子回山後,便衝進芥子空間捉人。
……可那會為什麼會哭呢。
織柔也想不明白,剛剛見到紅湘子時,突然覺得難過極了,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她抹凈淚珠,嘟囔道:“你都是大成期的真君了,再過幾年便要踏上天階做神仙了,也會怕死嗎?”
紅湘子失笑,揉了揉女孩的發頂:“在做神仙之前,師父也只是個活的久了些的凡人罷了。”
他微微垂下眼帘,想起月前被急召離山去加固封印的封魔大陣。上古仙人的陣法歷時太久已經消耗了大半力量,而魔尊神魂強硬,且還有眾多魔族獻祭自己的性命為源力,日復一日撞擊封印。
如今叄百年過去,那座大陣隨時都有崩裂的危險,或許有一日,便是群魔肆起的亂世。
……可他的小徒兒,資質普通,又偏科嚴重,真不知未來如何。
“對了。”紅湘子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剛巧你主動來了,擇日不如撞日,這會便考測吧,看看我下山這一個月,你進步如何。”
織柔動作一頓,不可置信地抬頭瞧著自家師父:“哪有這樣突擊檢查的?!”
紅湘子反問:“怎就沒有?一日日的,湊湊合合,做事總是喜歡差不多,卻不知失之毫釐,差之千里,你啊你。”他戳了戳女孩額頭,嘆了口氣:“總是這樣隨心所欲可不行。”
他背著手轉身,腳踩上白玉石階,走了幾步,回眸瞧著還站在原地的織柔:“還不跟上?”
與太虛山旁的真人前輩不同,紅湘子所修逍遙道,因此他的著裝也與世人眼中的仙君相差甚遠——一身茶褐色的束袖圓領袍,腰間是條深色蹀躞帶,金紋做扣,掛著短匕小包等幾樣物什,腳上是雙灰撲撲的牛皮靴,邊緣還沾著片蘆花。
長發鬆松垮垮地束成一股辮,用銀制的小環捆住尾尖,隨著動作在腰后一垂一晃的。
這樣的打扮,與其說是仙君,不如說是喜好遊歷山河的俊朗俠客。
織柔心虛地跟在後面,開始拚命回憶這幾個月都學了些什麼,也不知紅湘子會出些什麼考題,若是答的太差會不會被揍。
正在這樣胡思亂想時,織柔一頭撞上了不知何時停下腳步的紅湘子的後背,她揉著鼻子探出腦袋,卻看到自己的小院。
院子小巧簡潔,是人間常見的那種,入門的扣音石上刻著柔柔屋叄字,蒼勁有力,瀟洒豪邁。
這是紅湘子親手刻寫,織柔當時還嫌棄柔柔二字太過肉麻,但胳膊擰不過大腿,後來整個太虛山都曉得她的住處叫柔柔屋。
紅湘子解下腰間的小葫蘆,打開塞子從里倒出來一團淡藍色的靈氣,靈氣剛出葫蘆便想亂跑,被他揪住尾端一指彈進扣音石里。
“這是山下撿到的殘靈,實在修復不了,但是放進扣音石里可起到留影的作用,你之前不是說灼遙和你鬧矛盾偷偷燒你的花嗎,再有下次就可以抓個現行了。”
紅湘子笑道:“好了,看你嚇得,明日再考。”
作者的話:
紅湘子,你就慣著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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