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生香 - 第201節

司徒斬面色一沉,抬手做了個手勢,陡然之間。
整個鷹嘯山都改變了。
上山那條原本張燈結綵的路,幾百隻燈籠在一瞬間被勁風撲滅。
喜氣洋洋的氣氛瞬間消逝,反而有股子殺氣,在這黑沉沉的山上越來越凝重。
司徒斬這個手勢做完后,鷹嘯山就變成了只蓄勢待發的野獸,山頂***輝煌的宴會,更象是野獸一雙炫目的眼睛。
鐵履身後的五百兵勇,同一時間抽出佩刀,竟也目光厲厲,並沒有畏懼。
這五百兵勇是鐵履一手調教出來,比之北疆勁旅也相差無幾,絕對不是普通的貨色。
山上洶湧而來地殺氣,與剛才的喜慶場面截然相反,就連鐵履這個身經百戰地老將也有點變色,雖說他早已知道鷹嘯山有所準備,可也沒想到竟然是擺出這種搏命的架勢。
看著鐵履的神態,司徒斬鄭重道:“老將軍,切莫受人唆擺,要想上鷹嘯山,你這區區五百人只有死路一條,在下都是肺腑之言。
”“唆擺?”鐵履微微側頭,雖然看不見遠處與鷹嘯山遙遙相對的衡平山,可他彷彿感覺到那裡正有無數目光注視著自己,看著自己去死。
“唆擺?”鐵履心想,“誰能唆擺一個人去死呢?”上山的路很長,從踏入鷹嘯山山門的第一步開始,鐵履便意識到,這一夜地喧囂終於要開始了。
月光如洗,剛剛下過一夜雪,將整個的猶如琉璃世界,晶瑩光彩。
月光所照耀著的,是從山門筆直通往山頂的道路。
昨夜積雪早被鷹嘯山眾清理到兩旁,所以這變成了一條白中夾黑的路途,彷彿是通往某個不可預期的結果。
兵勇們的布靴摩擦著地面,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前擋甲隨著腳步拋起又落下,嘩嘩的聲響整齊一片。
鐵履轉身,又回望了一眼山門口,那背對著自己地司徒斬。
司徒斬如父親般將雙手藏在袖子里,並沒有目送著五百士兵上山,而是背對著,猶如拋卻腦後的,便已經是不存在地。
“鷹嘯山三重防禦,第一重銀絲水鈴。
”司徒斬雖然看著月亮,可嘴裡還是淡淡說道。
已經上山的鐵履自然不會聽見,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手下兵勇踩著的地面上,時不時有種淡銀色猶如蜘蛛線般的東西,被踩斷後,並沒有引發任何後果。
但就在鷹嘯山山腰的惜才亭上,六隻銀色的風鈴忽然發出一陣有節奏的聲音,這音律極怪,並不是被風吹動,而象是受什麼操弄而特別奏出的樂調。
若是鄭亦這般高手,看見惜才亭上風鈴布設並聽到這段聲音,就會知道,在鷹嘯山中,應該有極為高段的術士存在。
因為鷹嘯山第一重防禦“銀絲水鈴”並不是真正的實物,而是一種術法。
七品上的術士布下“銀絲水鈴”大術,以惜才亭為整個數術核心,只需月光落下,便能啟動整個術法。
整個鷹嘯山上,都會被惜才亭射出的銀絲覆蓋,而若沒有破解之法的人踩中銀絲,就會引動數術反應。
來犯之敵的方位和數量,都將在鈴聲中奏出。
鐵履帶五百人上山,走不到二十步,惜才廳那邊就有鈴聲響動,而這鈴聲的節奏,便是告訴滿山子弟,鷹嘯山上已經來敵,數量有足足五百之眾。
鐵履走在隊伍最前面,一步步紮實而謹慎。
雖然想不通,為何司徒斬能讓他這麼輕鬆就上山,但左右漆黑,前方更是黑洞洞的,猶如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般,令人難以心安。
這一路走的驚怖,卻反倒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鐵履帶人闖上鷹嘯山的半山腰,恰恰停在了惜才亭的周圍。
鷹嘯山雖然只有一條羊腸小道上山,但司徒家卻生生的在半山腰開闢出一塊足夠停留上千人的大平台,並建造惜才亭,有愛惜人才,請佇腳步的意思。
但惜才不一定愛才,愛才不一定留才。
古往今來多少英雄,便是死在惜才兩個字下。
當鐵履命令所有府兵在此休息時,他們的命運,便已經被註定。
一縷冷風吹動積雪上的枯葉,在空中打上幾個旋,正好掠到鐵履的面孔上。
老將軍警惕的望著四周,伸指一彈,便將這枯葉彈到幾十步外的雪堆上面。
這份彈葉的功力,已經非同小可,鐵履彈飛葉片后,又將目光投向山頂的寨子。
就是這一眨眼的忽視,卻讓鐵履失去最後醒覺的機會。
雪堆上傳出輕微的,猶如魚在河面吐泡似的波一記響,隨後,那片枯葉便失去了蹤影。
這聲音並沒有讓鐵履有所反應,可隨後,天空中一片嗡嗡聲,卻令這位老將猛然躍了起來。
天空中有密密麻麻的細點,卻發出凄厲的聲響,這是從幾百步外射出的利箭,但不知為何,竟然都是響箭,似乎鷹嘯山的人,並不怕被人知道弓箭群的攻擊。
“盾!!”鐵履赫然下令。
他的屬下早有準備,各自從腰間摘下一面小圓盾,都架在頭頂,這五百人瞬時便組成了一個盾陣。
雲朝府兵原本裝備較差,也沒有盾牌配置,但鐵履帶兵后,自掏腰包為手下配備就手的小圓盾,這也是在北疆浴血后的經驗。
圓盾雖小,卻是硬木製成,裡面還鑲嵌一塊銅板,尋常弓箭很難射穿。
組架在一起后,便成了個足以遮擋住五百人天空的大防禦盾陣。
第二卷 東林火第八十三章 - 唆擺(下)箭如同雨點般落下,在圓盾上發出篤篤篤篤的聲音,力,讓府兵們組成的盾陣微微發顫,可一陣急似一陣的箭矢,卻始終不能洞穿鐵履布下的盾陣。
“鷹嘯山逆賊,竟敢對朝廷官兵下手,莫非真想造反么?”鐵履對著夜空怒吼,另一隻手卻悄然的做了個手勢。
五百個府兵,竟然步調一致的朝前移動了起來。
這是極為驚人的場面,整整五百個人,構架起了猶如整體的盾陣,卻可以緩緩向前移動。
鐵履不知道用了多少時間,才能夠將這些普通兵卒訓練的猶如正規軍般齊整。
既然鷹嘯山開始攻擊,便一定會將這些人給撲殺乾淨,以免留下話柄。
所以鐵履便不能在這裡被箭雨壓制住,只有突破了千壑利刃的防線,才可以有足夠的空間與時間反擊。
雖說天空中每一個彈指時間,就會有上百支響箭落下,嗚呀嗚呀的凄慘聲音劃破夜空,讓鷹嘯山也喧囂起來,但這些響箭只是表面威力,卻並不能真正傷害到人。
在前進的過程里,鐵履卻不禁暗想:“難道舉世聞名的千壑利刃,就只有這一點點威力么?”就在此刻,鐵履的眼角餘光,卻瞄到了一個人。
這人就像是沒看到激戰,背對著瘋狂箭雨,懷抱一面古琴,施然的從山上走下來。
此人年紀很大,滿臉垂垂皺紋,眉發皆白。
身體也很是清瘦,灰色長袍幾乎是包裹著骨頭。
不過他的目光卻是令人吃驚地淡然。
遠遠瞟了鐵履一眼,就讓征戰多年的老將感覺到自己猶如小丑般可笑。
難道不是么,鐵履躲在碩大盾陣中一步步往前挪,十足象是只鐵甲烏龜一樣,背上還插滿了羽箭。
可對方那老頭,卻是抱著支古琴。
就坐在幾百步外,抖開手腕,彈下了第一個音。
這是今夜地催命曲。
鐵履愕然停住步子,轉頭向回看,這才發覺那雪堆上,已經消失的枯葉。
“退!!”鐵履意識到自己處在危境之中,奮力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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