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刀被成為弦刀。
用弓弦發射,能在空中劃出極其美妙的弧線,尤其是月光明媚的時候,成百上千把弦刀在空中飛舞,就像是上千道彎月般迷人。
一刀銷魂,一曲索命。
鐵履看見無數把弦刀從雪堆裡面射出。
便看到了自己這隊人的死亡,他終於明白,原來頭頂那一波波的響箭並非真正的攻擊,而是牽制。
反而是剛剛走過的雪堆裡面,才藏著千壑利刃的殺手鐧弦刀。
超過一千人的弦刀隊,被分成四組,深埋在雪堆之下,靜候來敵,給予致命一擊,這才是鷹嘯山的實力所在。
府兵們地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頭頂的盾陣。
可哪裡料到下面還會有如飛蝗般地弦刀攻擊,才第一波的弦刀飛過。
就已經有上百人被徹底腰斬,而那個看似牢不可破的盾陣,也瞬時傾塌下來。
“給我沖!!!”鐵履氣的鬚髮倒豎,渾身肌肉賁張,拔出自己的重刀,一下打開靠近的弦刀,“殺過去!!!”雖然只是府兵,可畢竟也是有血性地漢子,見著兄弟被人腰斬,兵勇們也個個血氣上涌,乾脆丟掉了圓盾,嗷嗷叫著朝前方衝殺過去。
彈琴老人面不改色,《將軍令》更是激昂慷慨,那樂調就像是目光可見般朝著四面撒去,將周圍的層層雪堆震散,雖然天空晴朗,可鷹嘯山上還是漂浮著白色的雪末,在月光照耀之下,就如同是銀粉般輝煌璀璨。
鐵履面容凝滯,嘴巴中有腥腥的味道,他眼睜睜的看著,漫天雪粉之中,鷹嘯山子弟密密麻麻,至少有上千人,而弦刀手在樂調的指引下,猶如一個個樂師般揮灑自如,彎刀猶如從九天銀河傾瀉而下,在府兵陣營中完成了一次次的絞殺。
鐵履揮刀防禦,但他只能護住自己,卻沒法子保住手下,看著兵勇們慘的被腰斬,鐵履眼睛赤紅,白髮根根豎起。
“降了吧。
”樂師淡淡道,甚至沒有抬目。
“雲朝將士,豈能降你等山賊!!”鐵履仰天長笑,府兵們的血液已經匯聚成河流,濡濕了他的布靴,鐵履一腳跺下,濺起幾尺高地血水,整個人猶如雄鷹般飛在空中。
目標,便是那老樂師。
鐵履已經看出,那個人才是千壑利刃的核心所在,所有弦刀手地攻擊,都掌握在那首催命曲中。
只有殺了這個人,才能破千壑利刃的大陣。
風三組頭子熊平一直沒有出手,他等待的就是這一刻,與其他人漫無目標的出刀不同,他在這裡的職責就是從千軍萬馬裡面殺死真正的高手。
而鐵履毫無疑問,便是這支部隊里的強手,硬手。
熊平陰霾的目光,一直駐留在鐵履身上,熊平手指撫弄著胸前的三個鐵環,冰涼的觸覺,讓他始終保持著醒覺。
鐵履高飛天上,手中長刀以一化百,猶如鐵樹之花,在空中綻放,朝著琴師撲去。
熊平目光里終有一道殺氣掠過,等待了整晚,就是在等這個時機,熊平伸指一彈,三個鐵環錚的一下彈開,同時就三把弦刀,以極其詭異的弧線掠過夜空,朝著鐵履飛去。
鐵履已經飛在空中,長刀一側,刀身上有道黑影噴出,凌厲無比的刀氣,要將三把弦刀吞噬入內。
熊平將鐵環早就套在指尖,看鐵履還能還手,不禁冷笑,手指猶如彈琴般微微撥弄。
空中的弦刀爆發出燦爛銀光,映照了明月光輝后,兩把弦刀竟組合成一輪圓月,朝著鐵履脖子飄過來。
“雙弦月!”熊平目中有狂熱的光芒射出。
那雙弦月猶如半空里的另一個月亮,以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幾乎印到了鐵履的胸口。
鐵履刀勢已盡,難以迴轉,可千鈞一髮之際,他的手中忽然冒出了條細蛇,飛快的撲在雙弦月上,纏繞了整整一圈。
雙弦月的光輝立刻黯淡下去,就在這條細蛇收尾相接的同時,兩把弦刀上出現一條條的細紋,並且快速的蒼老下去。
當弦刀落地時,已經碎成了片片鐵屑。
“妖獸!”熊平愕然,臉上的神情難以琢磨。
但鐵履已經擊破雙弦月,飛臨到那琴師的頭頂,手中的戰刀高高舉起,猶如雷霆之勢般,朝下劈去。
華山之大,也難禁此一劈之力。
老琴師到此刻才微微抬頭,似乎之前的殺戮、血腥都不值得他從琴音中醒覺。
唯有鐵履拼盡全力的一刀,才稍稍讓老琴師有些反應。
他抬頭,卻沒有出手,只是冷冷一瞟。
鐵履猶如身入冰窟,哪怕在半空里,也僵硬到難以動彈。
而電光火石之間,鐵履終於想到,他忽略了什麼。
另一把弦刀,悄無聲息的從夜空里滑過來,與鐵履的身體吻了一下。
那隻舉著戰刀的手,跟隨鐵履征戰幾十年的手臂,便與他的身子分別了。
遠處的熊平,目光冷冽的看著這一幕,這是早就預料到的。
他放出了三把弦刀,兩把化作雙弦月,以無限輝煌的光芒吸引了鐵履的全部戰意。
當雙弦月落,鐵履的戰意也耗盡,而最後那把弦刀,才是真正的殺招。
鐵履一隻右手斷,落到了琴師的身邊,老琴師微微皺眉,不滿的擦拭著濺落古琴上的一點紅血。
“啊!!”鐵履強忍著斷臂上的痛苦,他轉頭看到自己所帶來的府兵,已經在弦刀大陣中被殺的所剩無幾,今天這一波對鷹嘯山的攻擊,已經完全失敗。
“吼!!”鐵履奮起最後的餘勇,一拳朝下擊去,卻並沒有對準老琴師,而是重重砸在地面上,他整個人猶如塊石頭似的,被拳勁拋起,又朝著山上翻滾而去。
只是眨眼間的功夫,鐵履已經越過惜才亭平台,射入上山畢竟的黑木林子里。
第二卷 東林火第八十四章 - 報應(上)熊平在雪堆里,老琴師在山路上,同時嘆了口氣。
並非為自己,而是為投身送死的鐵履。
雖然他們不曉得這老將軍為何一心往上,但不管怎樣,他的結局早就已經註定。
鐵履幾乎是滑進黑木林子,周圍都是筆直向上,猶如槍桿般的樹榦,已經是冬季,這些樹木自然不會有葉子,但奇怪的是,竟連枝條也沒有。
真的。
。
。
桿的鐵槍。
鐵履落入這林子時,驀然發覺,所有的樹榦都動彈了起來,他恍若是落進了一片搖擺著的槍陣之中。
一直到,四桿真正的鐵槍刺入鐵履的胸口,他才感覺到了痛,感覺到從心臟裡面,流淌出來的濃烈的苦楚。
“十方槍陣。
。
。
鐵履噴出一口血,笑道,“原來這就是十方槍陣。
”“你已經沒資格再往前走。
”一個冷漠的聲音,從槍陣深處傳來。
鐵履只能看到,那是個黑色長袍的影子,站在最高的一桿槍尖上。
鐵履突然哈哈大笑,他的戰盔早就丟棄,現在滿頭白髮在夜空里揮灑,顯得十分凄厲。
就在瘋狂笑聲中,鐵履一把抱住四根鐵槍,竟猶如厲鬼般將洞穿自己身體的四支長槍拔出來。
鐵履地身上。
有四個血窟窿不停的涌著血,任何人看著。
都知道這老將已經走到末路。
就算他曾經在北疆留下過多輝煌地戰績,就算他曾經赫赫有名。
可鷹嘯山,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鐵履踉蹌了幾步,從腰間摸索出了一個東西,任何人都看不見那是什麼,彷彿只是一團空氣。
鐵履用盡生命的最後一點力量。
將那東西遠遠的拋向空中。
半空裡面,透明的生物抖動了下,隨後便吱吱兩聲叫喚,飛快的朝著衡平山地方向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