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驚變
十五歲時,他還是個悠哉度日的少年,除了嚴肅的父親偶爾會抓著他學些未來該繼承的家業,他大多時候都是順心自在的,富貴生活蘊養出的眉眼溫潤如玉,帶點不曉事的天真,靜雅出塵。
柔軟潔凈的手可吟詩作對,可潑墨作畫,就是嬌生慣養的緊,不曾提過重物。他幼時身子骨弱,母親百般呵護才平安長大,自然也無須習武。
然而世事又豈能盡如人意,變故總是如此的措手不及,那夜火光衝天,向來端雅的母親送他跟妹妹出去的時候,滿臉都是狼狽的淚水,她帶著香氣的手顫抖卻堅定:「你們,要好好活下去,明白嗎?」
他跟著僅比他小上二歲的妹妹在山裡躲了幾天,華美的衣裳早被泥塵蹭的髒亂不堪,餓了只能撿些野果充饑,終究是不曉事的兩個孩子,根本不知躲藏的技巧,不過短短三日便被找到,滿面塵土污垢,狼狽不堪。
似乎是生怕出了岔子,穴道受制不夠,還被牢牢捆住,繩索勒進肉里,疼的他動彈不得,他被拖進昔日富麗堂皇的大廳,四周斷壁殘垣,鼻間是焦土的氣味,混雜腐敗的臭味,那個男人高坐在上,冷冷的說:「把他的頭抬起來。」
妹妹同樣被捆在一旁,早嚇的渾身癱軟,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下巴被捏住抬高,只能轉著眼,能看到前幾日還和藹可親的管家、嬌俏伶俐的侍女,驚恐的神色永久的凝固在已經扭曲的容顏上,無人收屍,屍身已經開始腐爛。
那個男人如地獄爬上的惡鬼,居高臨下的注視著他,輕蔑的眼神就彷彿在看一隻螻蟻,對著他涼颼颼的說:「你的爹娘可真聰明,一個拿劍往脖子一抹,一個頭往柱子撞,死的倒是乾脆俐落,讓我報個仇都不痛快。既是如此,父債子償,就拿你們就代替他們贖罪吧!」
「馨兒!」在妹妹驚恐的哭喊中,他眼睜睜的看著平日活潑愛撒嬌的妹妹就這樣被拉走,他掙扎著想靠近她,卻被壓制的更緊。
絕望之下,他轉而跪在那個主宰他們生死的男人面前,磕頭哀求:「不!求求您,讓我償還就好,放過我妹妹吧!」
那男人輕笑一聲,不置可否,只是揮揮手,他同樣被拖了下去,
隨後他被迫簽下了賣身契,賣斷終身,聽從差遣,不敢違逆。那些明晃晃的字樣讓他的手都在顫抖,說起來這些人都能登堂入室殺人放火,根本不需要這紙契約,不過是羞辱他的手段,叫他知道,這輩子他就只能是個任人擺佈的奴僕。
頭痛欲裂,或許是發燒了,連日來的折騰對於從未吃過苦的他來說,已經足以讓他病上十來日,然而這裡的人不會憐憫他,只隨意扔給他一個冷硬的饅頭,讓他就著冷水,一小口一小口痛苦的吞咽下去。
昏昏沉沉間,他的記憶零碎破散,只依稀知道府里那些還活下來的都被發賣了,只剩下他和不知被關在何方的妹妹被帶走。他們又花上了好幾日,來到那男人的住所,那裡佔地廣大,一望不知盡頭,而他來不及細看,便被驅使到一個滿是潮濕霉味的房裡,沒有任何擺設,只橫著一個木板充當床鋪,上頭還有一條破爛陳舊的薄被。
這便是他今後的居所,易和澤猶在高燒中,只能無力的坐在木板,半靠著牆,對於未來,迷茫而絕望。
一個老人緩緩踱了進來,打量他幾眼后,自顧自地拿起腰間系著的水袋飲了一口,才冷笑一聲:「易大公子,失敬了,讓我給您說個因果報應的故事,可好?」不等他回應,那老人拉了個椅子,便悠悠說了起來。。
在那個故事裡,疼愛他的父母搖身一變,成了一對綠林大盜,率眾搶劫,無惡不作,最後屠殺了一個富戶全家,掠奪了足夠的錢財,找了個地方金盆洗手,隱姓埋名,裝模作樣的過起了尋常生活。
可是那富戶卻跑了一個孩子,在歷經千辛萬苦后,總算有了足以報仇的實力......
他顫顫地道:「不、不會的,一定是找錯人了。我......」看著老人淡漠無情又隱含陰寒恨意的眼神,他突然明白了。
他掙扎著跪了下來:「馨兒她,她還是個小姑娘,求求你們,找我報仇就好。」他不知道這故事是真是假,甚至不知道這老人是誰,但那又有什麼重要,他們說是,那便是了。
那老人嗤笑一聲,用足尖勾起他的下巴:「主上仁心寬厚,豈會為難一個小女孩?不過嘛,還是得看你表現,今後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等主上盡興了,要你死,你才能死。」
「......是。」他垂下眼,應下承諾,這輩子,他將為了償清父母犯下的罪孽而活著,直到被允許死亡的那一刻。
※終於把萬聖節徵文寫了一輪,雖然還有些想寫,不過就...還是先專心在這裡吧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