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女學生(高幹) - 處子之身

青灰色的下弦月緩緩沉向地平線,上海租界福開森路,一幢影影綽綽的花園洋房和一株株枝葉婆娑的法國梧桐,尚籠在幽蒙蒙的晨霧之中。
突然,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靜謐的曉色,洋房二樓的卧室內,慘叫聲倏忽變成嚶嚶掙扎,一位小腳老媽子將冒著葯熱的手巾死死捂在掙扎者的口鼻上,手巾下的掙扎之聲漸弱漸熄,老媽子額間滲出豆大汗珠,頭也不回地喚身後小丫頭:“玉燈兒。”
老遠的門口,玉燈兒托著氤氳冒熱氣的銅盆子怯怯立著,不聽見喚她,只恓惶地望著大銅床,脂光粉艷的綢被綢枕堆雲騰霧,上面雪白地卧著一位女子,不知因何脫得那麼精光,一束小腰,細的幾乎可憐。
實不知這女子為何橫心求死,一再奔窗口跳樓,以至於她和姚嬤嬤兩人制她不住,非覆了迷藥才安靜。
玉燈兒曉得這是一位女學生,洋學堂女子慣穿的月白小衫與黑褶裙凌亂地散落在地毯上,只不曉得為何撕爛,鈕袢四散紛落;也不曉得這位女學生是夜裡幾時送到公館里來;適才離去的四少爺臉上掛了彩,許是給她撓的。
身後叩門聲響起,中年女傭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姚嬤嬤,閔總管來了。”
姚嬤嬤牽綉被給床上女子蓋了,擰著小腳過來,將尚在冒熱氣的手巾丟進玉燈兒銅盆里,正經囑咐:“守著別要離開,醒來喚我。”
姚嬤嬤去了,玉燈兒輕輕將銅盆放下,猶豫地伸出指尖,拈起地毯上落著的一方白綢,是方才姚嬤嬤從床上抽出來的白床單子,上面凌亂灑了不多的幾粒血滴子,一滴、兩滴、叄滴……猩紅觸目。
玉燈兒縱然年幼,但是伺候過大戶人家的姨太太,撞見過老爺太太的床幃私事,故也曉得這些血滴子的來歷,知道床上這位女學生可惜,從今往後,就不再是女兒身了。
閔總管慢條斯理的聲音由未關實的門縫漏進來:“樓上這位林小姐,今後就是這公館的少奶奶,你們好生伺候著,頂好是別出一星點兒的差錯。四爺雖與金家訂了親,到底金姓少奶奶還沒過門,這林小姐也就不能算作外室,不要有那眼皮兒薄的,高低眼待人。就是目下林小姐有些氣性,你們也要耐著些性兒將就她,只要對上四爺的脾性,你們做下人的,有的是好處。”
晨風拂動著窗口的月份牌,一頁一頁輕輕地翻閱著。
月份牌底下的紫檀柜上,那鑲銅描金絲的相框散發著幽幽烏光,相框里的人:一身戎裝,灼灼英挺!玉燈兒將眼惶惶移開,彷彿看到的不是一尊人相,乃是四少爺本人。
樓下聲音依然漏進來,想是總管吸了一口水煙管,緩慢道:“少奶奶醒來,也該著個伶俐的老媽子說勸說勸,總放謎葯,實不算辦法,把腦子弄壞了不是妥處。”
祖籍北方的姚嬤嬤操著滿口的北腔道:“誰說不是呢您吶,這樣想不開也是一時,來這樣的富貴人家做少奶奶,哪有個橫要尋死的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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