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 第三章 委屈

這一天陳惜並沒有退任何社團,還跟連季去參加了一次社團活動,是講座類型的,光坐在底下聽。
主講人情緒激昂地在講台上說著:“在六性里,女性Omega地位最低,因為我們沒有醜陋的陰莖,不能行使‘插入’功能,只能被插,所以他們視我們為會發情的動物,生育的工具,不把我們當人看……”
連季頻頻點頭,專註到只差拿筆記本記下主講人的每句話了,手機還開著錄音。陳惜覺得奇怪,這個主講人,好像憎恨Alpha,尤其是男性Alpha。
“只有AO配對,才能生出Alpha或Omega,這種搭配是珍貴而稀少的,儘管男性Omega可以生育,但他們的生育率依舊難以和女性Omega抗衡,因此已婚的女性Omega被限制在家,就算僥倖得以邁出家門,社會也不會接納她們,這是一種隱性的強制手段……”
陳惜隱隱感覺這個社團不對勁,她四處看,發現很多人和她一樣聽不下去,低頭玩手機,但是沒有人退場,因為社團活動要簽到記分。
後來陳惜終於在PPT的左上角看到了社團名:思辨社。這樣一來,似乎可以理解主講人的激進了,思想碰撞會啟發人思考,也許社團就是特意請一些思想奇特的人來啟發她們呢?
這麼想著,陳惜打起精神把講座聽完了,雖然她的思想並沒有任何改變。
吃飯時,連季興緻勃勃地和陳惜討論收穫,陳惜說有,她見識到了一種新思想。連季頻頻點頭,說:“這樣就對了,惜惜,我們一起進步。”
不過,思想進步是需要時間的,它不可能一蹴而就——晚上連季聽陳惜和孫淙南打電話時,這樣安慰自己。
“連季說她沒幫我報女O權利促進協會,淙南,你是不是嗯……弄錯了?”陳惜的語氣小心翼翼的,她不敢質疑孫淙南,最後那三個字幾乎無聲。
連季深吸幾口氣,戴上耳機,她不想繼續聽下去,否則她會抑制不住自己掛斷陳惜電話的衝動。
好在陳惜也有自知之明,她拿著手機走到陽台,電話那頭的孫淙南正好不輕不重地“呵”了一聲。
這絕對不是笑!陳惜心裡咯噔一下,完蛋了,孫淙南不高興!她立馬接話:“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此時的孫淙南並沒有那個耐性,他打斷陳惜,“你昨天是怎麼答應我的?”
陳惜立馬心虛了,昨天她再三向孫淙南保證自己會退出的,可現在的問題是,她沒得退,甚至有可能不能退,因為社團活動和學分掛鉤,關係到她能不能順利畢業。
“我……”陳惜不知道要怎麼說,孫淙南的壓迫彷彿通過電磁波傳了過來,她後背的汗不斷往下流,黏在脖子上的頭髮弄得她發癢。
但孫淙南的質問並不止這一句,他繼續用那種冷靜的語調問陳惜:“你現在問我的意思,是覺得我冤枉了你?”
作為一個Alpha,尤其是金字塔頂端的Alpha,孫淙南不能接受別人的質疑,更何況,陳惜是他的女人,她將在地位上從屬於他,在生活中依附於他,她不能有任何的“反抗”思想。
陳惜被問得害怕,“不是!”她喊了出來,“我們學校沒有協會,只有社團,我沒有加入……”
她不是在反抗,而是在解釋,然而這時電話那頭有人叫住了孫淙南,問他要不要去喝一杯。陳惜意識到孫淙南還在單位,可能剛要下班,她的話戛然而止。
她乖巧地聽孫淙南和對方說話,在聽到孫淙南答應對方時,她還囑咐孫淙南“別喝太多”,但孫淙南沒有給她任何回應,只是在對話結束后叫她:“陳惜。”
又是陳惜,連名帶姓,語氣淡漠,疏離。
陳惜一手握拳放在胸口,一手緊緊攥著手機。面前是黑黝黝的後山,一點光都沒有,空調外機就在陽台上,轟隆隆轉著,很吵,她屏息凝神聽電話,突然後背躥上一陣涼,她聽到孫淙南決絕地說:“你什麼時候退出來,什麼時候再來找我。”
“……”她來不及反應,電話掛斷了。
炙熱的風迎面撲來,陳惜瞬間紅了眼眶。
喉頭的酸苦不斷冒上來,陳惜覺得委屈,明明不是她的錯,他為什麼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拿下手機,回撥,沒人接聽,這讓陳惜一下子慌了,孫淙南不是在說氣話,他說到做到。
怎麼辦?他要和她冷戰了。
陳惜越想越不安,以前的孫淙南不是沒生過氣,可她明顯感覺這次不一樣,不是她軟一點求他他就能不計較,他要求她必須做到某件事,但問題是,那件事她做不到。
做不到會怎麼樣?陳惜不敢想,腦中卻自動鋪排開去——孫淙南還沒有標記她,一旦孫淙南不想和她結婚了,他是不用負責的,她還不受法律的保護,已婚Omega有的那些保障她都沒有。
陳惜平常不是憂愁的人,可憂愁起來卻又想太多,她面對黑暗難過地哭了,在這一段感情中,她是弱勢群體,孫淙南才是把控一切的人,她無權決定這段感情的走向,因為太過喜歡,但孫淙南可以,他不是非她不可的。
一個Omega只能被一個Alpha標記,一個Alpha卻能標記多個Omega,天生的不平等讓陳惜沒有安全感,她甚至想到了被分手,就因為孫淙南一句威脅的話。
“嗚嗚嗚……”陳惜的淚越來越多,她哭著走到連季面前,嚇了連季一跳,“惜惜,你怎麼了?”
陳惜話還沒說,連季腦袋一轉,反應過來,一改溫柔語氣,拍了拍桌子,“那個混蛋又對你做什麼了?!”
“連季……”陳惜只是淚眼朦朧地求她,“你告訴我……我加了什麼社團好不好?淙南生氣了,他不信我,嗚嗚……”
陳惜在陽台哭了半天,想出的挽救方法是:她今晚要去找孫淙南解釋,而她加入的社團是證據,所以她必須問清楚。
連季猶豫了幾秒,陳惜哭得更厲害了,連季迅速潰敗,“好,好,我告訴你,別哭了惜惜。”
連季撕下一張便籤條,在上面寫了三個社團名,塞進陳惜手裡。陳惜抹去眼淚一看,歷史社、思辨社、青年心理健康與發展社,三個社團中沒有一個和女O權利促進協會沾邊,她更有底氣了。
“謝謝。”陳惜轉頭給哥哥陳權打電話,問他能不能幫她請假,她要去找孫淙南。
陳權此刻正和孫淙南還有幾個同事在清吧喝酒,聽出妹妹的哭腔,便看向孫淙南,他在低頭喝悶酒,看樣子心情不是太好。
“你別哭,淙南和我在一起,我讓他接電話。”陳權直接把手機遞到孫淙南面前,告訴他,“惜惜的,她在哭。”
陳惜從小到大沒少哭過,陳權習慣了,也能理解,畢竟妹妹是一個柔弱又柔軟的Omega,他沒覺得有什麼大事,情侶吵架很正常,他只是想讓孫淙南安慰幾句。
孫淙南拿過手機,起身去了外面。他給陳權面子,不能不接電話,但是接了說什麼,便由他了。
“陳惜,你現在到衛生間洗臉,”陳惜在電話那頭抽泣,孫淙南沒有停頓,“洗完躺到床上好好想一想我今晚的話,想想這整件事,動動你的腦子。”
陳惜的眼淚失效了,孫淙南都沒哄她,只是暗示她冷靜下來,好好反省。
他是如此絕情,以至於陳惜腦袋裡的那根名叫理智的弦崩掉了,她拿著嘟嘟作響的手機跑出了宿舍。
“惜惜,惜惜——”連季追了出去,她不過晚了幾秒,電梯就載著陳惜走了,等她趕到一樓,陳惜更是沒影了。她只能給最新的相親對象發消息:你妹妹大晚上的跑出去了,趕快通知孫淙南那個混蛋!
連季沒有陳權的手機號碼,她壓根就是被逼去相親的,也不想和相親對象有過多的接觸,兩人僅交換了社交賬號,沒聊過天,所以連季不確定陳權能不能及時看到消息。
忐忑地等了半個小時,手機都快撥電話撥到沒電了,連季終於收到陳權的回復:惜惜今晚為什麼哭你知道嗎?
連季暗罵一聲冷血,都這時候了還問原因,磨磨唧唧的!趕快通知孫淙南找人啊!晚上一個Omega在外面晃蕩,多危險知不知道!
作為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沒有什麼是連季不知道,但她絕不會把所有事說清楚,那樣就露餡了,所以她含糊地告訴陳權:是孫淙南誤會惜惜加入了什麼協會,惜惜向他解釋,他不信,然後也不知道在電話里說了什麼嚴重的話,惜惜傷心了,就跑出去了。
連季把所有過錯都安到了孫淙南身上,心裡暗暗期望陳權這個做哥哥的不要放過孫淙南,可她明顯不夠了解相親對象,陳權不僅為人穩重,而且他的思想觀念還和孫淙南相似,認為Omega應該乖乖聽話。
陳惜一家都是傳統的人,Omega到了出嫁的年齡就該出嫁,就算陳惜沒有對象他們也會幫她物色,何況陳惜有了孫淙南,這絕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女婿,且不說孫淙南工作體面,外形出色,和他們家門當戶對,更重要的是,他和陳權是朋友,陳權知道他人品如何。
酒吧某間清雅別緻的包廂里,幾個衣冠楚楚的Alpha正在討論前天的女性Omega遊行示威事件,陳權拿著手機給坐在對面的好友發了一條信息,並用眼神示意他看。
孫淙南接收到目光,低頭看了看手機,幾分鐘后,他率先離場。離開時,陳權朝他點點頭。
準備出嫁的Omega,就應該由未婚夫管教,陳權完全相信孫淙南,無理取鬧的肯定是他妹妹陳惜。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