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浮生(高幹) - 41、迴文

眾人打眼看去,門邊站的美女,是風頭正盛的新晉流量小花。為了應這場局,可是從上海打飛的趕過來的。
“別站著了,過來坐!”魏鳴珂沖小花招招手。
對方毫不認生,管他認識不認識的,都露出標準微笑一一問好。
魏鳴珂指指褚江寧旁邊的位置:“這我好兄弟,你沒見過他不過應該聽說過,姓褚,人送外號散財童子。”
小花聽得一愣。
褚江寧一分利潤都沒掙的情況下,就倒貼錢在佇寧幫忙修公路。這事早就被添油加醋傳遍京內圈兒,為了進一步歌頌褚衙內的功德事迹,大伙兒群策群力,給起了這麼個“散財童子”的雅號。
也不管是不是樂意,魏鳴珂對小花壞笑:“今兒個我兄弟心情不大好,既然你來了,就給他解解悶兒吧。要是能完成任務,你下一季的所有通告,就不用愁了!”
小花滿眼放光,殷勤地在褚江寧身邊落座:“褚公子您好。”
褚江寧愛搭不理的:“會喝酒嗎?”
小花遲疑著點頭。
“那行,走一個。”褚江寧說著,將一杯酒推到她面前。
小花目瞪口呆,看對方已經碰完杯一口悶了,也只好苦著臉捨命陪君子。
幾個衙內互相使個眼色,都發現了褚江寧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的癥狀。
袁子碩對小花掬一把同情淚:“我說江寧,意思意思就得了,你還真打算給人小美女喝趴下啊?”
“管著嗎,要不你陪哥哥喝?”
有心憐香惜玉的袁子碩沒了底氣:“別、別,你們繼續……”
小花邊乾杯,邊在心裡默念褚江寧叄個字。這個名字,她絕對聽說過,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怎麼回事了。
不多時,兩瓶酒見底,褚江寧是多年練出來的海量,這度數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小花就慘了,為了傳出身上掐腰包臀裙的最佳效果,已經兩頓沒吃主食了,結果剛坐下就被灌酒,她越喝越覺得胃火中燒,頭重腳輕。
見對方醉了,褚江寧擱下酒杯:“掃興!”
小花心想自己不能白喝一肚子酒,魏鳴珂的背景她是清楚的,既然是魏大少的好兄弟,那身份一定差不了。反正都是尋金主,傍個帥點兒的自己也賞心悅目。她於是笑笑,借著酒勁往褚江寧身邊靠:“哥哥,要不我們去做些不掃興的事?”
男人眯起眼,不冷不熱地問:“比如?”
外表清純的小花酒後吐真言:“比如點蠟燭啊、抽鞭子什麼的……”說著,扎進他懷裡,“只要你高興,冰火幾重天都行。”
褚江寧內心毫無波瀾,沉聲問:“你覺得自己美嗎?”
小花胸脯蹭上去,笑得嬌憨可愛:“那必須呀,人家可是靠臉吃飯!”
男人白眼翻飛,一把將她扒拉出去,然後開啟了毒舌模式:“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你有什麼,也配鑽老子懷裡丟人現眼?除了一張臉勉強能看看,胳膊腿兒細的跟柴火棍兒似的,腮幫子削得跟個鏟子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打小沒吃過頓飽飯呢!”
震驚中的小花,瞬間想起來那個業界流傳多年的“鬼故事”:大概六七年前,有個古裝劇花旦一炮而紅,接著就被某京圈兒衙內相中。俊男美女,出雙入對羨煞旁人,可沒想到的是,衙內嫌花旦文化水平低,竟然為其在北大報了個文化進修班,逼著花旦苦學詩詞歌賦。原本心比天高志在嫁入豪門的花旦,最終打了退堂鼓,床都沒上就回歸本行磨鍊演技去了。
這一刻,挨了教訓的小花可以百分百肯定,褚江寧就是當年傳說中那個衙內!
實在沒想到,這位不解溫柔也就算了,嘴還跟淬了毒似的,字字傷人句句要命。小花登時酒意全無,越想越委屈,心態一崩就嗚咽起來。
褚江寧嫌煩:“外邊兒哭去!”
魏鳴珂等人都看傻了,由衷感嘆:“好傢夥的,兄弟你都學會坐懷不亂了!這咬文嚼字的,那什麼你上床前,是不是先齋戒沐浴焚香更衣啊?”
褚江寧沒說話,起身到外面抽煙。
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隨口擺出這番論調。他的姥姥是舊時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藏書萬卷。少年時的褚江寧,最愛翻看姥姥家那些舊書,於是悄無聲息間將傳統美學內涵刻進了骨子裡。
秋水為神玉為骨,腹有詩書氣自華。他的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桃夭身穿綉羅裳,一步一婀娜的姿態。
返回北京的那個下午,褚江寧始終是心虛意亂的。桃夭說得不錯,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就是抱著征服者的心態,將掌控欲包裹在深情表象之下,想用溫柔炮彈,讓那個女人潰不成軍。
可是他失敗了,撕掉結婚證那天,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留戀,以為回到北京一切就煙消雲散了。
褚江寧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桃夭。
她不論何時何地,皆可與他勢均力敵。甚至床上的話語權,她都能憑本事爭取。
那個女人,行過處花香細生,坐下時淹然百媚。他早就上了癮入了迷,戒不掉忘不了,只剩滿腹痴心欲罷不能。
正月里的北京暗啞灰沉,毫無生機,可褚江寧頹敗的內心,卻在這一瞬復甦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麼意圖,只知道,這並非征服欲。
拿出手機,火速訂好機票。
進屋取外套時,褚江寧問眾人:“你們誰閑著啊,有勞當回司機,送我去機場。”
眾人奇怪:“你不是開車來的嘛,自個兒去啊!”
“喝酒了。”
衙內門面面相覷:“嚯,什麼時候這麼遵紀守法的!”
“別廢話,誰送我?”
最終魏鳴珂自告奮勇攬下差事,本想藉機好好規勸兄弟,回頭是岸為時不晚。
結果褚江寧一句話就給他噎住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大過年的你要是勸我離婚,咱這兄弟情分就倒頭了。”
魏鳴珂有苦說不出,訕訕住了嘴。褚江寧的性格他太了解了,認準的事兒十頭牛也拉不回,年都沒過完就火急火燎回佇寧,足見桃夭在其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並且褚江寧還是個毫不畏懼家庭強權的主兒,人初中起就開始跟爹媽對著干,多年來鬥爭經驗豐富,熬到叄十愣是不結婚,還揚言家裡只要敢逼婚,他就先做結紮后出家,讓自己斷子絕孫孤獨終老。
褚父的鐵拳與褚母的碎碎念,都沒能讓褚江寧妥協。無論是堅持不婚,還是偷著登記,其後果他都毫無畏懼。
可魏鳴珂卻清楚自己的斤兩,這些年能在政商圈兒里揮斥方遒,仗的是家庭關係。而褚江寧和桃夭的交集,又是他串聯起來的。所以魏鳴珂十分擔心真相大白那一天,褚家人聯合自家父母,來個秋後算賬。
越想越忐忑,一路上魏鳴珂都愁眉不展。
褚江寧歸心似箭,才沒心情管他。
飛機在晚上8點35準時抵達,黃山屯溪機場外冷冷清清的。
褚江寧攔了十幾輛車,終於跟一個黑車司機談妥,出雙倍價錢讓對方立刻送他去琅原鎮。
公路是新修的,平整又順坦,但沒有裝路燈。夜路難走,近叄個小時里,司機和褚江寧都互相夾著小心,生怕對方半道圖謀不軌。
所幸一路平安,車在清安村的村口停下時,兩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已經快十二點,付過車錢后,司機向後一倒車,轉眼就消失在褚江寧視野中。村裡漆黑一片,除了偶爾的狗叫,再無別的聲音。
還是第一次這麼晚在村裡走,褚江寧甚至有些毛骨悚然,打開手機電筒,疾步往住處方向走去。
路上他有些自責,這鄉野山村沒安全係數毫無保障,自己怎麼就丟下桃夭,一個人回北京了呢?
小院周遭寂靜無聲,靠近大門時褚江寧才反應過來,那天他走得匆忙,根本沒帶鑰匙。
這個點兒桃夭估計睡了,不忍砸門把她驚醒。褚江寧想了想,走到院牆拐角處,墊步擰腰一跳,雙手扒住牆緣猛提一口氣,兩腳蹬了幾下翻上牆頭。接著翻轉身子,深吸口氣攀著牆下去。
從頭到尾鬼魅一般,不帶丁點兒響動。
他走到卧室門口,剛想推門,卻聽見裡面有人說話:“你再咬我,我就咬你耳朵了?”
褚江寧心中一凜,暗叫不好。才走了幾天,這女人就耐不住寂寞了?
問題是十里八鄉也沒哪個男的比他帥啊!
越想火越大,也不管叄七二十一,褚江寧抬腳一踹,房門應聲而開。
喵嗚——
名叫珍珠的白貓嚇了個激靈,弓起身來跳下床去。褚江寧這才發現虛驚一場,薄薄的月光灑在床上,桃夭裹著被子孤零零的。
知道是他,她有些生氣:“大半夜的,我以為進賊了呢!”
褚江寧沒說話,腳往後一踢把門關了,脫下外套扔到床上,下一瞬便撲過去籠住桃夭。
溫熱的體香,與男人滿面的風塵僕僕撞在一起,她心口一涼,縮了縮身子想躲。褚江寧不依,箍著她的肩入懷,忘情熱吻。
煙酒氣息混進桃夭口中,她想推開,卻終究違背不了內心的意願。
褚江寧不在時,她並沒有多麼洒脫自在,反而是心心念念,割捨不下。
這個男人啊,有時放浪形骸,有時機關算盡。可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刻,又總能畫龍點睛出手相助。
她嘴上說得無所謂,可心裡早就不知不覺中了蠱著了魔,剪不斷撇不清,心似浮雲身如飛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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