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高季,謝佳菀盛裝打扮了一番,覺得以下夜班邋邋遢遢的狀態和別人吃飯有失禮節。高季一如既往的襯衫西褲,簡約但高大英俊,不知道的,會認為這是對養眼合拍的情侶在約會。
對方風塵僕僕的氣息濃重,想來他是飛機剛落地就趕來和自己見面,這把謝佳菀弄得有些局促愧疚,話沒說兩句,就時不時給他添茶。
高季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在她再次拿起茶壺的時候抬手壓了壓她的手腕,笑得無奈:“不用再給我倒了,一會兒菜沒上齊我喝茶就喝飽了。好不容易吃頓你請的飯,這樣我豈不是很虧。”
謝佳菀靦腆地笑了,抿抿頭髮,講茶壺放好,問他:“工作上的事還順利嗎?”
“嗯,不然我也不能這麼快趕回來見你。”他不緊不慢呷了口茶,雖然他剛才拒絕了謝佳菀的“殷勤”,但先前她一直給她倒,他也一直在喝。
這話要是換做任何一對男女說,都有些曖昧的意思。但高季說得很平淡,平鋪直敘,謝佳菀聽后也沒有任何感動心悸的感受。
“我也不想耽誤人,早些趕回來,和你道個別,你就能早些和他重歸於好。”
謝佳菀愣了愣,大概也沒想到他說話會這麼直白,原本自己打好的草稿都成了廢紙,只能漚在肚子里。
高季笑得溫和:“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有些不甘心。你知道的,男人的好勝心和征服欲都很強,面對心儀的女孩,千方百計也會追到手。但沒辦法,我不會強人所難,也不想拆散別人。”
雖然,他曾經有這麼做的念頭。可後來他發現,對面這個清麗又不失嬌媚的溫婉女孩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打開心門讓他走進她的世界。
謝佳菀這次沒有因為各種各樣的情緒埋頭,而是坐得端直,與他對視,輕聲開口:“我們約定過,給我一段時間去考慮要不要開始新的關係,我很感謝你尊重我,所以我有了答案的時候,也想當面告訴你。”
“其實你在電話里已經告訴過我答案了不是嗎。”
算了算時間,她去南州參加朋友生日會那段時間,他正好飛去美國處理公務,兩人各忙各的,除了每天日常問候,其實沒有太多話題可談。但她從南州回來后,給他打了通電話,告訴他她的答案。
“老實說,電話響的時候,我其實就已經知道你的答案了。畢竟,你從不會主動打電話給我。”他促狹笑了笑,修長的手指撫過眉間,幾許嘲弄。
謝佳菀沉吟片刻,才看著他繼續說:“那通電話,我也是不想再耽誤你。既然我有了決定,我想,我應該第一時間告訴你。但如今你回來了,我覺得還是應該請你吃頓飯,畢竟你曾經也幫過我許多。如果你覺得沒必要,那就當……我給予你的尊重吧。禮尚往來,我不想虧欠任何人。”
說到最後,她歪頭粲然一笑,白玉一般的臉兩頰桃粉,天真樂天,很像小孩子開懷自在。
高季凝神看著,忽然發現自己接觸她以來,沒見過她這麼愜意俏皮的狀態。
“佳菀,雖然你最後的選擇不是我,但我很高興認識你。希望他珍惜你吧,或許我的短暫出現,能讓他產生危機感,讓他知道你其實很容易讓男人心動。”
謝佳菀臉熱,但很快就大方一笑,不知不覺就脫口而出:“雖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吸引了你,但說老實話,高中以前,沒有男孩子追我。”她攪動果汁,笑容像午後第一縷陽光,不溫不火,正正好。“當時也會暗自傷神,覺得自己長得也不錯呀,為什麼沒有人喜歡我呢。後來我才知道,是魅力。很多人長得很漂亮,但可能因為性格沒什麼閃光點,所以會缺少讓人眼前一亮的魅力。我其實是個很悶很容易自我否定的人,是他把我帶動起來,激發我那點微不足道的叛逆、讓我變得自信敢於去打扮自己、勇於去展示風情,很多面合在一起,才造就了現在的我。”
說到最後,她不好意思捂了捂臉,嬌羞但不生怯,“抱歉,我說太多了。”她不輕易在別人面前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一是覺得沒必要,二是她的確天生是個容易緊張的人,總時刻擔心自己會犯錯誤。
但梁從深總在她的世界里打轉,她覺得自己回到了十九歲到二十一歲那段時間,和他在一起的那叄年,她無拘無束、盡情釋放。
隔著一層熱菜升騰的蒸汽,高季看對面的人出神,須臾后,才發現那些散不去的水霧,是自己眉目間的。
“如果早幾年遇到你,我想我會爭取你,拼了命的。”
其實他爭取過,那怕與她相遇就是碰到她和那個男人在街上難捨難分又彼此傷害的糾纏,但他看上了的女孩,無論怎樣,他都會試一試把人搶過來。
但沒用,有些緣分,是天生註定好了的。
謝佳菀被他逗笑,兩隻眼睛閃耀耀的,黝黑又清澈,美好如初。
只可惜,這麼好的女孩,早早就被另一個男人征服。他們相遇在彼此鮮衣怒馬的少年時代,經歷過鴻蒙初辟的悸動、盤根錯雜的誤會、驚天動地的愛恨離別,種種,在彼此的生命長河裡都已然不能磨滅。
謝佳菀和高季好聚好散后,唯一遺憾的是劉芝秀,但她畢竟經歷過半輩子的風雨,對很多事情看得通透,只能暗自惋惜自己女兒的姻緣未到。
不過謝佳菀近來狀態好很多,每天上下班走路都帶風,整個人輕輕盈盈的,偶爾還會和他們撒嬌,劉芝秀倒也覺得欣慰,不再提替她物色相親的事。
這天下班,謝佳菀難得提前完成工作,有人調侃她:“佳菀難得準點下班,要去約會吧?”
謝佳菀笑:“好啊,我和你約啊!”
幾人笑作一團,其實不是工作時間,不用應付病人複雜的病情和家屬的逼問,科室氛圍還是挺輕鬆愉快的。
“哎,謝老師,怎麼最近不見有人送花了?”實習生大膽心細,衝鋒陷陣替大家八卦。
謝佳菀心裡一愣,但很快就恢復如常,把頭髮散下來捋了捋,說:“哎呀,是我不讓他送的,中看不中用,凈整那花里胡哨的。”
護士走過來打趣:“話不是這麼說,一大束花擺在那兒,看得人心情都好很多。而且,天天有花熏著,也長長我們幾個的桃花運!”
謝佳菀嗔她一眼:“你還要什麼桃花運,上班坐寶馬,下班坐賓士,晚上還要考慮和誰去吃宵夜……我就這麼一個人送花而已。”
大家笑鬧好一會兒,謝佳菀走出醫院的時候覺得悅耳的種種聲音還在腦海里震蕩。
雲海無邊,層層翻湧,夕陽金光打散一般潑染了半個天地,地平線沒有盡頭似的廣闊,讓人的心境都跟著開朗。
是啊,自始自終,她有的只是梁從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