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 - 追尋

梁從深回到南州后,第一時間去找唐蘇。
他只離開兩天,謝佳菀參加了個同學會就態度大變。明明前一天他們還在打電話,濃情蜜語。
這太奇怪。
可醫院同事都告知他唐醫生請假了,梁從深聯繫上方宜,希望能通過她儘快見唐蘇一面。
小姑娘有種不諳世事的直白,單刀直入問自己的老師:“哥,你找我小姨幹嘛呀?”
梁從深當即愣了愣,雖然他不是那種喜歡命令差遣學生為自己做事的導師,而且以往因為小組研究學術上的事情他分配任務給底下的學生,誰也沒問過一句:老師,你幹嘛要我去完成這個任務。
他頓時醒悟,覺得自己可能有些激動過頭了。這有關他的情感私事,本不應該牽扯到方宜。
“你是不是和師母吵架了,想拉我小阿姨幫你追妻呢?”
方宜古靈精怪,完全沒有對導師的“敬畏之心”。梁從深覺得自己或許是老了,跟不上年輕人的思維節奏。可方宜的話,又讓他心生困頓、疲憊,一種無力感深深漫上心頭。
他扶額嘆氣,表情依舊嚴肅,可語氣還是軟下來了:“這不是你該管的事。不是要提前學習嗎,多和師兄師姐交流聯繫,你老往我這裡跑,我還能親自教你做實驗不成。”
“噢,我本來約了王師姐啊……”
話音剛落,梁從深的得力助手王青就到了。
“哥,你也在這兒呢?方宜師妹說想看我做實驗,我就約她今天過來了。既然您也在,要不要現場指導一下。”
梁從深覺得頭暈腦脹的。他現在的狀態,哪還能指導學生玩小白鼠。他起身拿上自己的外套,沖王青頷首示意,淡然離開。
“師姐,哥是不是失戀了?”
王青看了方宜一眼,沒什麼表情,但對這個好學的師妹至今還算和氣。
“不能吧,哥姐感情挺好的。而且他們認識好多年了,青梅竹馬的那種。”
“哎,你不是要看我養小白鼠嗎,一會兒帶上手套跟我進去吧。”
方宜回神,歡快應了一聲,跟著王青往實驗室走的時候,回頭往窗外看了一眼。
梁從深的背影十分落寞,向來注重形象的他白襯衫後面竟然有幾道醒目的摺痕。
離開教學樓后,梁從深坐在車裡抽煙,把逼仄的空間搞得烏煙瘴氣。冒出青影的下巴被斜陽日暮的光影照得深沉,他半邊身子隱入霞光,五臟六腑都被掏光一樣,整個人無比頹喪。
這讓他想到六年前,他在高考前夕接到她的分手電筒話。
隔著數百公里,她只用一通不到一分鐘的電話,寥寥幾語,宣判他的死刑。
他恨不得翹課飛到桐城,捉住她質問她,或者說,挽留她。
可臨近高考,杜琦麗和梁遠山看他看得很嚴,甚至把他的生活費都扣留了。那時候他覺得人生無望,每一分每一秒都十足煎熬。
最後一次全區大模考,他的成績一落千丈,可他根本不在意,滿腦子想的都是:她怎麼會不喜歡我。
明明他們把彼此珍貴的第一次都給了對方。
其實現在的他,又能比當年那個滿腔熱情卻被現實澆滅的十八歲少年好到哪兒去。
梁從深照例給她編輯好簡訊,問候她的日常起居,分享他一天做了什麼事,傾訴他的愛意。最後,小心翼翼地試問探尋,她身體有沒有好一點,可不可以見他。
言辭低微,鍥而不捨。
雖然從來沒有回應。
他把手機扔到中控台,閉目將肺里蓄積的白煙盡數噴吐,放肆發泄。四周靜得只有絲絲入扣的氣流聲,梁從深手中的煙灰驀地斷了一截,從他手背上滑落。
腦中閃過一道白光。
他突然想到上次在她的出租屋裡,那個被塞到最深處的相框。
她的情緒波動,會不會和陽惠勤有關?
可就算和昔日好友有了什麼什麼嫌隙,為什麼每次遭殃的都是他?
梁從深想坐起來,酸麻半邊的身體卻一下失去支撐。無從下手又戛然而止的模糊線索,讓他感覺比分析醫學實驗失敗的原因還要棘手。
可他突然想到一個人——路軒文。
能將他們幾人串聯起來的人不多,唐蘇算一個,路軒文其實也算一個。
梁從深隱約記得,當年路軒文在桐城私人會所舉辦的派對,陽惠勤也去了。當時她還被一個白富美明裡暗裡的嘲諷,梁從深雖然當時在生謝佳菀的氣,但那畢竟是她的好朋友,他還是準備為她解圍。
可沒等他開口,派對主人路軒文竟親自給陽惠勤倒酒,說她是自己朋友。
如此一來,那些看不起陽惠勤的人都紛紛噤聲。
梁從深當時還調侃路軒文,你小子不過就見過人家幾次面,也能有這麼好的心腸?他同時又提點路軒文,不要對謝佳菀身邊的人動心思。
路軒文面對他話里話外的警告,既不意外也不生氣,態度隨性。
“你放心,佳菀姐的朋友,我自然是一百個尊敬。而且,陽惠勤也不是我的菜。”
梁從深身邊那些朋友,一般都稱呼謝佳菀為“佳菀姐”,其實本來沒什麼大問題。可梁從深就是莫名覺得不爽。
“佳菀姐”,那是他在床上的時候對她的稱呼。
“誰他媽是你佳菀姐……”
路軒文笑著躲開梁從深突然發狠的拳頭,得逞后又認輸:“得得得,我以後喊全名行了吧!知道你倆恩愛,但也不至於為了姐姐,兄弟都不認了吧……”
梁從深當年在派對上喝多了酒,而且他心不在焉,一直在給謝佳菀打電話發消息,死皮賴臉想拉她出來見一面。他對當晚的場景很模糊,但印象里,陽惠勤那晚很安靜,不同於先前她與自己和謝佳菀吃喝玩樂放得開。
回憶戛然而止,梁從深的腦海無端一遍遍迴響著謝佳菀的話。
“我看不起你們。”
她固然厭惡路軒文那樣的花花公子,可如果不是爛人招惹到她身邊的朋友,她也不至於有這麼大反應。
梁從深猜測,會不會是路軒文和陽惠勤發生過什麼,謝佳菀由此和陽惠勤也漸行漸遠了。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當年他被分手后渾渾噩噩,勉強結束高考就遠離了南州,一去六年,對之後國內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的聯繫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樣,他更不知道如果猜想屬實,這一切又和他梁從深有什麼關係,竟能讓謝佳菀兩次如此絕情的要和他劃清界線。
可越是這樣,梁從深就越想去探究清楚。
反正他現在是一個被二次拋棄的人,只要有一絲一毫機會和線索,他都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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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一下,讓還在看這個故事的你們知道我真的有在繼續寫!
看到鼓勵了,很感動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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