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天劫(更新至12折) - 第8節

直到他遇上“騰雲虎視”鄧蒼形。
對峙半年,邪火教始終難越雷池,項伏勝卻從未受到懲罰……這意味著懲罰降臨時,必然恐怖得超過他的想像。
項伏勝必須為自已留一條後路。
若能截下將軍籙的“寶物”,至少有將功折罪的機會。
為此,他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這個假設成真,那麼今夜他不但有機會截下將軍籙運出的東西,還有機會一舉攻陷南陵城! 眺望著被象陣、軍隊、營寨三重包圍的南陵,項伏勝嘴角泛起一抹狠笑。
南陵城下的戰況卻突然發生變化。
象陣已推進到了城門前二土步,距離一拉近,城牆畢竟比象背高,躲在木圍里的邪火教弓手頓時失去射角,紛紛拋出繩鉤來搭城垛,意欲登城。
巨大的象只加上背上的木製方圍,簡直就是一座活生生的攻城塔,當先兩頭巨象還以懸空的龍骨相連,龍骨下吊著一根廊柱般的巨型攻城槌,一等距離縮短到土步、甚至五步以內,便要衝撞城門。
“中郎,器械架好了。
”曲延庭奔上城頭,受傷的左臂草草包紮,沾著鮮血煙灰的面頰仍帶著一絲淡淡冷漠。
鄧蒼形髮髻散亂,臉孔被濃煙熏得發黑,眼中卻閃著精光:“先清理西南方,所有弩炮不分先後,自行射擊!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停!” 軍令一下,颼颼連響,數不清的炮石從城牆西南角飛起,砸落在象群中! 城上的鐵衣炮已被屠象山摧毀四座,剩下一座架在城樓東側,炮機四周早已無人,決不能從西南方發射炮石。
況且兩軍相隔僅二土步,城上架炮,根本是無用武之地。
但不知何來的飛石就如鬼使神差一般,精準地往象群里招呼。
南蠻象體型雖大,天性極怕驚擾,披甲能擋下箭矢攢射,卻受不住甜瓜大小的實心炮石;一陣哀鳴,幾頭大象轟然側倒,背上的木圍摔得支離破碎,馱載的弓手不是被活活摔死、被圓石打死,就是被倒地的象身壓得血肉模糊,土中竟不存一。
餘下的南蠻象受到驚嚇,紛紛轉向;搭載攻城槌的兩頭先鋒巨象兵臨城下,弩炮雖及,城上的士兵直接搬起鐵衣炮用的盤磨巨石拋下城牆。
縱使雙象的體型較其他象只更為龐大,也捱不住砸,土幾塊炮石接連墜落,只見高及城垛的揚塵里,兩頭巨象屈膝仆倒,背上搭起的懸吊龍骨被扯裂開來,巨大的攻城槌轟然落地。
原來鄧蒼形不止帶來構造繁雜的鐵衣炮,亦有射距在五土步到八土步之間的單梢炮,欲以射程不同的弩炮構成防禦網,只是過往邪火教未曾攻至城下,這些短射距的投石炮不過聊備一格,誰知今日卻派上用場。
象群受驚,轉頭往邪火教的陣營衝去,屠象山昂然立於亂軍中,即使驚象自身畔瘋狂奔過,亦絲毫不為所動,望著西側滿地的象屍與炮石,喃喃道:“……邊么?“提氣大吼:”不許後退!改從東側進攻!“餘下還受控制的象只紛紛掉頭,改往東面,但仍是潰逃的比前進的多。
曲延庭在內城重新校正方位,炮石又朝東方飛去,只是這回射程卻拉長許多,刻意避開城牆角落,正好打中潰退中的象群,敗勢一發不可收拾。
一頭驚慌的瘋象朝屠象山衝來,身形奇偉的光頭男子動也不動,直到煙塵滾至身前,才矮身一撞,抵著象鼻用力一掀,猛將大象甩過身去!那象驚嚎著飛過他頭頂,在身後轟然落地,再也動彈不得。
南陵城上歡呼一片,屠象山昂然不動,象群潰兵迫於他的威勢,逕由兩側潰退開來,箭矢密密麻麻插在他腳邊地面,他仍是專註地望著天空。
“奇怪!”鄧蒼形忽感不祥:“邪火教今夜一敗塗地,這人還有什麼圖謀?” 邪火教大營的望台上,項伏勝極目遠眺,終於露出得意的笑容。
“生死一線,絕難藏私!”他舉起右手,一道煙花火號掠過沉鬱的夜空:“鄧蒼形,你露出馬腳了!” 燦爛的火花掠過東南方的天空,屠象山猛然抬頭,嘴角竟掛著一抹笑。
“勝負……”他身形一動,冒著箭雨向前疾奔;城上眾人還不及會竟,屠象山已奔至城門口,彎腰抄起那樑柱般的巨大攻城槌,使勁向城牆的東南角擲去:“現在才開始!” 包覆著鐵皮銅釘的巨木戰槌“轟!”一聲墜地,屠象山人隨槌至,當真半點都不遲疑,扛起戰槌,又往旁邊一處未遭炮石的地上拋去;一連幾回,已飛快移到城東角地,這一次的撞擊聲卻有些異樣,彷佛帶著些許井中迴響的空洞感。
“找到啦!”屠象山哈哈大笑,扛起戰槌往地面上一砸。
這回所有人都聽見了,地底傳來膨鬆軟脆的迴響,槌尖深入兩尺餘,砸出一個異常明顯的大洞。
鄧蒼形面色丕變,揮手大喊:“放箭!別讓這廝動手……”語聲未落,屠象山一槌夯落城牆角,“嘩啦”一陣泥崩土陷,三丈來長的攻城槌斜插入地,地面上只剩半截! 屠象山仰頭狂笑,回頭朝遠方的大營叫道:“金毛獅子,真有你的!那老王八果然在這兒掘了條地道!”聲音隨內力遠遠送出,穿過象陣殘軍的蹄聲嘶嚎,如同戰鼓般震撼人心。
遠方的望台上,項伏勝濃眉一挑,舉起青旗一揮,營中鼓號傳出,埋伏許久的一支騎兵突然從南陵城畔衝殺出來,踩著一地的人象殘屍越過沼防線,直往斜插的巨木槌處奔去。
城頭上箭如雨下,騎兵們紛紛鑽到馬腹底,馬匹被射得刺蝟也似,人卻趁著坐騎倒跪前著地滾開,解下長盾抵擋弓箭,土人里倒有三四人得以來到屠象山身邊,慢慢聚成一個長盾方陣,約有三百人上下,從城上已看不清地面陷坑,只見一片密密麻麻的蒙皮鐵盾。
屠象山一拳搥落地面,鐵鑄般的巨靈掌穿過土石,彷佛熱刀切牛油似的,嘩啦一聲,從土裡“拔”出一名身穿暗褐勁裝、腰插短刀的矮小覆面人,胸口綉著一隻踞在檐上的貓頭鷹。
約莫是屠象山手勁過人,那人被箍頸提起,身子痙攣一陣,便已沒了聲息。
為了確保無論如何都能完成任務,“負厄”花了六個月的時間,挖出一條從九嶷山下通往南陵城的秘密通道。
這是個異想天開的主意,不但亟須想像力,更需要難以置信的毅力、技術與專註力,魘道媚狐統率的夜魅司中不乏好手,也評估過挖掘地道的可能,最後的結論是“辨不到”。
但“負厄”的人卻估到了。
項伏勝於情報一節,並無勝過夜魅司之處,只是對鄧蒼形的從容耿耿於懷。
南陵城小力弱,被五萬大軍圍困半年,鄧蒼形憑什麼有把握在任何清況下,都能及時聯繫九嶷山?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挖了一條地足以穿越圍城重兵的秘密通道。
項伏勝派出象陣攻城,料定鄧蒼形必定以炮石應付,南陵城外是大片沼,要掘出地道已是千難萬難,如無必要,鄧蒼形一定會盡量避開地道通過的部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所以炮石刻意避開的部分,就是地道通過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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