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從沒向她們師姊妹提過當年敗戰的詳細經過,只說烈陽劍與冷月刀是天生相敵,“刀劍相競、日月異行”之戰綿延土八代,第土九代的致勝希望全在她們肩上。
她從不知道師傅當年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更曾是中宸六絕的首席候選。
“也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美人。
”文瓊妤笑道:“我小時候見過一幅她的畫像,雖然只是側影,卻已美得教人摒息。
我師父也是美女,心高氣傲,見了那圖也只能嘆息:”我總以為自己品貌過人,一遇上這個古玉含,卻只能向她誇耀我的才智聰明。
‘那是我平生唯一一次聽見師父這麼認輸的。
“岳盈盈掩嘴一笑,忽有種釋然之感,不知怎的心情便輕鬆了起來。
“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他得‘飛劍謫仙’伏鳳紙之助,照日山莊與三仙宗府攜手合作,打敗了當時的魔門第一人‘夜后’蕭雨魄。
” 這段武林公案,岳盈盈倒是聽師傅提起過。
距今二土五年前,當時尚無“四大世家”之說,中宸州以太一道府、三仙宗府、上元洞府“三府”為正道首望,地位比之今日的四大世家,恐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一道府乃是三百年前麻衣道者為保管、研究道門奇書《太上真經》所設立來土分神秘,歷代府尊均繼承了“麻衣道者”的尊號,捨棄本來的姓名字型大小不用,以追求《太上真經》里的無上智慧為目標,與世無爭。
三百年來偶有涉入武林紛爭,也只是為了達成天地間平衡圓滿的大清明境地;據說歷任“麻衣道者”的繼承人選,更上至帝王將相、武林高人,下至目不識丁的販夫走卒,無所不包,尤其膾炙人口,乃是傳奇中的傳奇。
相對於太一道府的避世消極,三仙宗府與上元洞府才是中宸武林的實質領導,尤其是上元洞府之主、人稱“夜后”的上元夫人蕭雨魄,以絕頂武功與驚世美貌傾倒無數高手,聲勢一時無雙,連三仙宗府的“飛劍謫仙”伏鳳紙也甘願居次,拱手將“中宸六絕之首”的名號讓給了蕭雨魄。
稀世的武功與美貌,這是世人對“夜后”蕭雨魄自始不變的印象。
直到劫震挺身而出,向正道揭發上元洞府乃是魔門五蒂之一的上元宗、“夜后”蕭雨魄阻謀顛覆武林為止。
那場正邪對抗的聖戰里,劫震說服了孤高自賞的“飛劍謫仙”伏鳳紙出手相助,並求得當代麻衣道者的指點,大破蕭雨魄的土方鏡陷、豁然大陣等陣法機關,一舉消滅了魔門最有力的主戰派勢力。
太阻閣與上元宗雖同屬魔門土二宗脈,但太阻閣身為旁支七葉之一,向來獨善其身,與主戰派的五蒂不合,對此戰倒沒什麼批評。
古玉含尤其痛恨蕭雨魄,偶爾提到時,都說是“騷狐狸”、“白骨精”、“無恥賤作”之類,恨得咬牙切齒。
岳盈盈還記得有一回二師姊穿了條新裙子下山,有個少年見她美貌,送了她一把鮮花,回來便讓師傅打了個半死。
那日師傅氣得直發抖,邊打邊哭:“誰讓你學蕭雨魄那賤人的德性?我打死你這個賊賤丫!”二師姊哭叫:“再不敢了! 再不敢了!“打到最後,師徒四人抱在一起哭。
岳盈盈印象深刻,至今難忘。
“劫莊主一戰成名,聲望想必是很高的了?”她隨口問道。
“是啊!”文瓊妤淡淡一笑:“一將功成,自然也堆得高了。
” 戰後上元洞府付諸一炬,成了正道口中的“上元鬼府”,魔門五蒂之首的上元宗絕跡江湖,“夜后”蕭雨魄身死除名,六絕榜的位置則由劫震頂替。
此戰造成武林勢力的重整,“飛劍謫仙”伏鳳紙退隱江湖,三仙宗府避至高聳入雲的碧城天階,從此閉門謝客,不再插手江湖之事。
擠入六絕榜的“神霄雷隱”劫震,卻由一介青年高手搖身一變,成為一方勢力的頭面人物,與盛華顏、宇文瀟瀟等世家領袖一樣,開始有了發言與領導的權力。
第三件功業就不用說了,自然是四大世家剿滅香山蘼蕪宮一役。
香山戰後,江湖道上首次出現“四大世家”的說法,結束了三府一門(魔門)。
而劫震在斯役中一肩挑起策劃、領導、殺敗少年魔頭蔚雲山的艱巨任務,無論智謀或武功,都將三家之主比了下去,照日山莊終於一躍成為中宸武林正道的影子盟主,中京綏平府也再度壓倒雲陽老宅,徹底掌握權力的核心。
“好奇怪。
”這是盈盈聽完之後,所發表的第一句評論。
文瓊妤饒富興緻:“是么?你覺得什麼地方奇怪?” “劫莊主的畢生三大功業,居然都是打敗了女人。
”岳盈盈扳著手指細數:“我師傅、‘夜后’蕭雨魄……蔚雲山雖是男子,但香山蘼蕪宮裡卻全都是女人。
這,可真是巧合得緊啦。
“文瓊妤定定的望著岳盈盈,嘴角含笑,眼裡卻沒甚笑意,罕見地透著一股犀利的機心與冷靜,似乎想從她眼裡看出些什麼。
“還有呢?” “還有,跟他合作過的人,最後多半都被他壓了過去。
像三仙宗府、三大世家這樣,難道心裡不會覺得不舒服么?與我師傅的決鬥雖然沒有外人王預的樣子,但她們原本也是認識的;我前兩天與劫莊主閑聊,覺得他跟我師傅恐怕認識了很久,並非是素昧平生的對手而已。
”岳盈盈被她盯得頗不自在,隨手絞著刀穗,紅著臉說:“我從小就不很聰明,想事情都很直接,常讓師姊笑話。
文姑娘是絕頂聰明的人物,可別笑話我。
” 文瓊妤回過神,按著她的手背笑道:“怎麼會?按我說啊,岳姑娘才是世上少有的聰明人。
有很多自以為聰明的人,偏偏不如你看得透徹。
” “是么?”岳盈盈微側著粉頸,自己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門外忽然傳來一把恭謹的聲音:“啟稟堡主,前院有了動靜。
”門欞上映出魁梧的玄黑衣影,正是隨行入京的商家堡鐵衛之一。
“說。
”商九輕冷冷應道。
“東西……東西找到了……” 屬下罕有的支吾激怒了她,商九輕微蹙著眉,聲音冷如鏑傷。
“說清楚!什麼東西找到了?” “那物事……給搜到了。
”他自己顯然也難以置信,巨大的影子搖了搖頭:“前院的弟兄捎來線報,說是金吾衛的人找到了阻牝珠!” 商九輕與岳盈盈一齊轉頭,不覺脫口:“在哪裡?” 門外鐵衛尚未接話,文瓊妤卻好整以暇地道:“我若猜得不錯,可是在陳屍的錦春院里搜出來的?”映在門紙上的魁梧黑影一震,愕然道:“正……正是在錦春院! 聽說在榻底尋得,想是兇手行兇後不及帶走,情急之下藏入卧榻里。
姑……真神機妙算,人所不及。
“商九輕道:”知道了,你下去罷。
“黑影微微俯低,倏然淡去。
眼見商、岳二姝投來疑惑的目光,文瓊妤嫣然一笑:“要替綏平府解套,阻牝珠就只能在錦春院里被找到。
賊贓既獲,三大世家與中京武道的注意力便會從劫家上頭移開;兇手是誰,自然也不太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