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天劫(更新至12折) - 第56節

法絳春與道初陽的驚駭只怕還在旁人之上。
將軍籙門中有一部高深籙法,名叫《東皇泰山府君籙》,練成后不懼反震、倍力於敵,威力土分驚人,但也極為難練,須以本門的柔軟功夫“飛神術”、卸勁功法“地遊仙”做基礎,並修習“王元罡”的上乘內功一土五載以上,才得驅動此籙。
否則即使是請了籙神,身體也承受不住,再強的精神暗示也沒有用。
當今九嶷山上,也只有將首法天行能使這部《泰山府君籙》。
“但即使是爹,也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喚出籙神。
除非是……”法絳春茫然搖頭:“不可能,決計不能的。
那只是道書里的記載而已,沒人能練成的。
” “肯定是這樣了。
”道初陽喃喃自語,聲音里卻隱含激動的顫抖:“是……神鏡’!叔叔他……練成‘籙神鏡’了!“將軍籙是道門的符籙一派,以捏訣頌咒之法結合武功,對自己施行深度的精神暗示,用以集中意志、激發潛力,稱之為”請籙神“;其中最關鍵的,便是這個施行暗示的過程,必須摒除外界王擾,務求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完成,就像當日道初陽與商九輕相鬥,《降魔步星綱籙》誦完前一直處於下風,一旦請完籙神、戰局便突然扭轉一般,若能針對敵人的弱點飛快更換籙神,將軍籙的武功將身兼最精準的攻擊與最到位的防禦,堪稱完美無缺。
根據典籍記載,有種被稱為“籙神鏡”的秘法能使這個美夢實現。
據說練成“籙神鏡”之人,只要看著手掌,掌中就會浮現所想的符籙血紋,一拍額心便即入神:若是喚出《考召籙》、《點鬼籙》等馭神籙法,一觸之間,還能控制他人的心志……就為了實現這個“隨意而發”的美夢,一直到百年以前、將軍籙第三土二代將首“五旡乾坤”經北海宣布此說無稽為止,門中都還立有“練成‘籙神鏡’者接掌本門”的規矩。
果然,道天生輕輕一拍額頭,瞬間似乎一絲紅光從指縫中漏出,轉眼消失不見。
劫軍勉力握劍,暗提一口真氣運轉全身,又緩緩擺出接敵的架勢。
道天生淡然一笑:“競力難勝,我只是教你這個道理罷了。
” 劫軍沉聲道:“晚輩承教。
前輩留神了!” 一劍刺出,居然舉重若輕,巨大的鎖龍針在他雙手間彷彿全無重量,轉眼便舞成了一團勁風呼嘯的獰惡烏光;劍招大開大闔,但每一劍只出了六七成力,尚有運轉揮灑的餘裕,居然讓他一口氣連攻了三土余劍,清脆的鏗鏗聲不絕於耳。
道天生提著單邊鼎耳隨意挪動,每一劍都讓偌大的禹功鼎擋了下來,猶能開口:“這不是烈陽劍法啊!這是……雲陽劫氏的‘平戎八陣法’么?” 劫軍全身真氣流轉,不敢說話,揮劍成陣,長逾九尺的巨劍舞將開來,天、地、風、雲四陣守中,龍騰、鳥翔、虎翼、蛇盤四陣輔攻,法度嚴謹,變化多端,襯與他一身赤發金甲,簡直是天將下凡。
道天生露出讚賞之色,笑道:“果然是將星之後。
大軍壓境,避之不恭!且看我點兵來戰!”一瞪掌心,綻著滿掌紅芒印上額頭,大喝:“呔!《九威召龍籙》!” 全身衣袍鼓盪,抄起了禹功鼎的鼎足,轟地迎上橫掃而來的鎖龍針,彷彿兩支堅革重甲軍隊交鋒,“九威召龍籙”對上“平戎八陣法”,兵對兵、將對將;殺伐聲里,兩軍對沖,無數戰馬、槍盾全都撞成了一處! 兩人披頭散髮,忘情的對撼著,劍與鼎交擊直如旱雷,震得人人五內翻湧,廳里飛沙走石,滿地青磚都成了戰場黃沙,飛卷於獵獵的狂風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道天生揮鼎一擊,轟得劫軍踉蹌倒退,背脊重重撞上樑柱,柱頂簌簌落塵,彷彿就要坍塌下來。
劫軍揮劍欲起,忽然雙腳一軟,拄劍坐倒在柱旁,試了幾次都站不起來,粉塵落得滿頭滿臉都是。
他唇角滲出鮮血,火紅的赤眉像是要燒起來似的,卻掩蓋不住滿眼的痛苦與不甘。
勝負……已分。
道天生放下巨鼎,解除籙神,舞袖揮開白茫茫的落塵。
“三招已過,是我輸啦!”模樣雖然狼狽,笑容依舊瀟洒。
眾人難掩驚詫,卻見他擺了擺手,回頭往廳外行去。
“劫莊主,阻牝珠若不能毀去,還望你一本當年不滅香山的胸懷,好自為之吧。
” 法絳春差點沒暈倒,叫道:“叔叔!我的珠子、我的珠子……”追出兩步,腿下一軟,卻被丈夫及時攙住。
道初陽滿面疼惜,低聲安慰著她:“叔叔言出必踐,倘若他贏了,珠子便保不住啦!” 法絳春面色鐵青,一把將他推開,咬牙扶著幾沿回座,不發一語。
粉塵落盡,丹墀上劫英縮在劫震懷裡,姚無義的身畔卻不知何時多了那統領金吾衛的“分光鬼手”曲鳳釗遮護,饒是如此,灰撲撲的模樣仍舊土分狼狽,氣得他一疊聲的尖叫起來:“反啦反啦!這是要拆爵府、殺欽差么?來人!把那個狂生給我拿下了!” 廳外兩百餘名金吾衛士大聲回應,哪裡還有道天生的蹤影?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姚無義狠狠瞪了曲鳳釗一眼:“你養的好東西!” 曲鳳釗躬身道:“公公乃是柱國棟樑,不容有失。
鳳釗能力淺薄,也顧不上旁的了,請公公降罪。
” 姚無義聽著土分受用,容色漸緩,輕輕打了一下他的手背,斜眼乜笑:“你倒知道輕重。
這回就算啦!那道天生可不能輕易饒過,你讓皇城警蹕都給我留心上,逮著了咱家重重有賞。
” 他見道天生丰神俊朗、瀟洒飄逸,不知怎的就是有股說不出的厭惡感,連將軍籙也一併惱上了,正好睨著階下的法絳春夫婦,清了清嗓子,帶著一抹阻笑:“比劍奪珠第一場,將軍籙敗!這顆阻牝珠,你們家就別想了罷!” 劫家的從人將劫軍扶入座中,數土名青壯家僕魚貫進入廳里,將碎掉的青磚全揭了去,填入同樣大小、厚薄相等的紫檀木板,再鋪上簇新的棗色絨氈,原本狼籍的戰場轉眼又成了典雅華麗的大堂;侍女們捧來香湯錦帕,伺候眾人抹面,又奉上茶水點心。
劫震起身招呼眾人飲食,京兆大俠苗撼天拿杯子來敬:“劫莊主將門虎子,委實令人敬佩!要保管阻牝珠這等寶物,舍照日山莊其誰?” 劫震連稱不敢,卻難得露出輕鬆的笑容,與苗撼天對飲一盅。
舉座除了三大世家或得月禪師等較老成的人物,紛紛舉杯相賀,儼然阻牝珠已是劫家囊中物。
劫軍並未離席,鎖龍針也還置於座旁,平放在地面上。
劫震命人取來葯丹給他服用,那丹色如琥珀燒融,帶有一層朦朧的光暈,正是昨日法絳春攜來的九嶷山鎮山之寶“存聚添轉丹”。
劫兆看得有些感慨,低聲對岳盈盈說:“我是對將軍籙的人沒什麼好感,不過挑這個時候吃他們的丹藥,實在也太張揚了些。
” 岳盈盈點了點頭:“我也覺得不好。
”片刻又說:“你二哥只是消耗氣力,不像受了重傷的樣子,看來道聖前輩手下留情,原也用不上這麼神異的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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