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師載沒料到這一記“遊絲箭”竟能重創邪火教的六大獸神之一,眼看所以的半人狼都停下動作,彷佛斷了線的傀儡,立即與師弟交換眼色,兩人身形一晃,箭一般的衝出包圍! 背後的魏揖盜卻沒有追來。
邵師載心頭一松,忽聽耳畔一個阻惻惻的聲音:“小道士,看不出你有這等身手啊!嘖嘖,道胖子教得不壞。
”猛然轉頭,見一名頭帶進賢冠、帽纓逆飛的白面青年與自已並肩而行,那人剃去雙眉、面如敷粉,笑容土分邪氣,夜裡看來直如阻森森的髹漆木偶。
他在疾行當中雙手抱胸,身子微微後仰,居然是倒著跑的。
邵師載背脊生寒:“這等輕功……莫非是山魈鬼魅?”揮掌抵著李師載的背心一,轉頭低喝:“走!”橫身停步,攔在白面青年與師弟之間。
那青年也不出手,足尖連點,飛蓬般輕飄飄的落在一丈開外,封死了邵師載的進路,模樣還是懶洋洋的,環抱雙臂,斜倚古木,俊美的容貌蘊有七分阻氣,月光下只見一雙細長鳳目里的瞳仁極黑極亮,幾乎看不見一絲眼白。
李師載被師兄推飛出去,起落之間,見亭子已在土丈之內,不敢回頭,一逕提氣狂奔。
“想走么?” 一串銀鈴笑語從林中流泄而出,隱有一股令人血脈賁張的魅惑之力。
李師載眼前一白,一片流雪似的寬袖挾著濃烈香氣掃了過來,香氣一鑽入鼻腔,膝彎驀地有些發軟:“有……有毒!”連忙摒息后躍。
誰知香風卻纏上了他似的,怎麼都揮甩不開,李師載雙手亂舞,踉蹌後退,直到背後一掌抵來,一股綿和的內家真力透體而入,他靈台倏清:“師……師兄!”轉頭見邵師載面色鐵青,兩人竟又回到了原處。
一名宮裝麗人自月下嬝娜而來,瓜子臉、細柳腰,白皙豐腴的酥胸半露,小小的玉足踩著一雙粉緞繡鞋,媚眼如絲,連聲都分外膩甜。
“堂堂天狼司主,怎地掛了彩?來,讓媚兒替司主大人拔出那根頭髮,莫要耽誤傷勢,平白壞了一隻眼睛。
”她全然無視邵、李二人的存在,柔聲對樹影里的魏揖盜說著,語氣滿是愛憐,面上卻無半點同情憐憫之意,姣好的櫻唇斜斜一抿,分明是幸災樂禍。
另一頭,抱臂倚樹、猶如雪貂般的白面青年阻阻一笑,語帶揶揄。
“魘道媚狐,魏司主好歹做過你的姘頭,弄得你死去活來的,人說一夜夫妻百世恩,你豈可如此無情?那小道士的”遊絲箭“附有潛勁,一旦髮絲入體,便與氣脈相連,這一拔不止痛入骨髓,說不定連眼珠都給拔出來了。
” 被稱為“魘道媚狐”的宮裝麗人暈紅雙頰,羞答答的掩嘴一笑。
“你這人,這是好沒良心!媚兒……媚兒自從嚐過你的好處,心裡就沒別人啦!世上男子忒多,又有誰及得上我的東鄉司命?”杏眼滴溜溜一轉,嬌聲道:“那根頭髮若不拔出,循氣牽機,早晚插入腦中,屆時便是一條死路。
東鄉司命大人如此品貌武功,本教中無出其右,魏司主一死,天狼司的五百死士還不歸入東廂兵座管轄?” 名喚“東鄉司命”的白面青年兩指輕夾,順著長長的綢繩帽纓一捋,黑亮的瞳眸連瞬幾下,阻笑道:“你一向最討教主他老人家歡心,說不定魏揖盜的人馬便歸你的”夜魅司“所管,那裡有我的份兒?” “黃鼠狼、騷狐狸,老子還沒嚥氣呢!” 魁梧的巨漢自樹影中站起,邪火教的暗殺先鋒、天狼司主魏揖盜跨出林翳,緊閉著淌血的左眼,黥滿青紋的臉上露出一抹狠笑,沖邵師載一咬牙:“好!小雜毛,你好,好得很!好一根入體連氣的”遊絲箭“!”在手揪著“發箭”一扯,長嚎一聲,硬生生扯出一顆血肉耷黏的眼珠來! 魏揖盜咆哮聲落,睜著空洞洞的左眼眶,張口便將自已的左眼吞下,手裡長長的髮絲兀自沾著稠紅的血珠,“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
李載微看得目瞪口呆,魏揖盜卻得意得很,仰頭大笑:“吃落肚中、再化血肉,這眼還是我的,誰也拿不走!”白森森的尖牙沾著些許似肉非肉的紅白漿漬,令人怵目驚心。
東鄉司命嘆息道:“魏揖盜,你中計啦!這遊絲箭一經拔出,氣脈受箭絲牽引,出血難禁,光流都能流死你。
都說”最毒婦人心“,可惜你不聽兄弟的勸。
” 魘道媚狐“哎喲”一聲,雪白的籠紗緞袖一揮,掩口冷笑:“東鄉司命,你這手借刀殺人之計也太毒了些。
傷葯我多得是,你別冤枉好人。
”微微揭開襟口,雪白的奶脯上,一條紅艷艷的絲線系著一隻指頭大小的鎏金小瓶,紅線依著傲人的峰壑起伏劇烈,更襯得肌膚晶瑩如雪,分外白膩。
魏克盜見她二人針鋒相對,心中一凜:“他倆故意做作,終是拖死了我。
” 聽風裡送來微響,揚聲叫道:“葯座!這傷能不能治?” 邵師載、李載微正覺奇怪,林中忽傳來一把嘶啞蒼老的聲音:“你也會擔心不能治么?哼!” 東鄉司命神微變,猛然回頭,只見背後走出一名手持枴杖的矮小老人,雙眼赤紅,乾癟的嘴裡暴出兩枚尖細的門牙,身長大概只到魏克盜腰際,活像是一隻千年老兔精所化,模樣既滑稽又詭異。
老人顫巍巍地從東鄉司命身畔走過,逕自穿過邵、李二人,那根樹瘤嶙峋的奇形木枴一揮,一點藍光飛入魏揖盜的手中。
“這葯服下,一刻內出血必凝。
如果捱不過一刻鐘的出血,也就不用吃了,沒的浪費我的葯。
”老人一屁股坐上道旁大石,自此邵、李二人的逃脫之路徹底斷絕,要上半山腰的乘蹻亭,非越過老人不可。
邵師載的心沈到了谷底。
邪火教中精通醫藥的只有一人,便是主持西廂葯座的掌葯使西鄉扶老。
此人不但在“六大獸神”中排行第一,更是幫助邪火教主司空度建立基業之人,要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是半點也不為過。
掌葯使西鄉扶老、掌兵使東鄉司命、天狼司主魏揖盜、夜魅司主魘道媚狐,眼看“六大獸神”已出其四,看來今夜之行,邪火教是勢在必得了。
東鄉司命自詡輕功無雙,卻被老頭子欺至背後,白面一綳,強笑道:“我等以為得了先手,搶下攻山的首功,沒想到葯座老當益壯,居然還在我等之前,司命佩服之至。
” 西鄕扶老赤眼一翻,神情淡漠。
“你們繼續聊啊!別理我老頭子,等教主來了,再一起打上山罷。
”三人聞言一驚,想起教主的命令,背脊生寒,再沒有勾心鬥角的興緻,不約而同轉過頭,五隻眼睛一齊集中到邵、李二人身上。
魘道媚狐杏眼滴溜溜一轉,輕移蓮步,嬝嬝娜娜地走上前,嬌聲道:“小道士,乖乖聽話,可以少吃些零碎苦頭。
你們今日鬼鬼祟祟的,都送了什麼出去呀? 快說與姊姊聽。
“邵師載心下駭然:”鄧將軍的“瓦鵂”神出鬼沒,連本山的守護暗樁也難以掌握,今日的行動何其隱密,怎地邪火教卻能知曉?不對!必是她虛張聲勢。
“定了定神,沉聲應道:”將軍籙與邪火教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們今夜擅闖本山、殺傷我教下弟子,意欲何為?“狐眼波流轉,笑顧東鄉司命、魏揖盜二人道:“你們聽聽,這小道士裝傻哩!”冷眼回眸,阻笑道:“本教已向中京的偽帝宣戰,你家道將首既是”那個人“的生死至交,更率將軍籙弟子入京參戰,自是本教的敵人。
你們也知大戰一開,九嶷山勢必失守,故與南陵鄧蒼形互通聲息,偷偷將那樣”寶貝“運了出去,我說的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