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天劫(更新至12折) - 第20節

這張臉現今雖已大不相同,卻是劫兆一向看熟了的,點頭道:“雖無題字落款,但瞧著像我爹年輕的時候。
” “這麼說來,劫震便是你父親?” (廢話!難不成是我兒子?)還圖她的援手,劫兆幾乎想這麼說。
“正是家父。
” “這就不會弄錯了。
”她收起絹布,刀尖一指司空度:“聽好,今日放你們一馬,速離此城,別在本姑娘眼底晃蕩。
待此間事了,就算你們不來,我也會去找你們,為世人除一大害。
” 劫兆急起來:“那……那我呢?我是照日山莊……” “你留下。
本姑娘說了管它六獸七獸,便是獸首‘中原逐鹿’秦失道親來,任誰也動不了你。
” 劫兆感動莫名,若非要穴受制,便要上前擁抱……呃,應該先抱腿子?嗯,沒見過這麼一雙修長標緻、骨肉勻稱的美腿。
能抱上一抱,細細摸個夠,那真是值得……盈盈嫣然一笑、頰酡如桃,眼神忽變,道:“因為今天,要殺你的人是我。
” 第二折:奼女真阻,冷月畫眉瞪大眼睛,差點連下巴都要掉下來。
這紅衣俏佳人岳盈盈的武功眼看比“過隙白駒”司空度還高,一刀能逼退邪火四獸,“飛天龍女”四字絕非浪得虛名;誰知鬧了半天,居然是沖著他來的。
“你我素昧平生,只因我是劫震的兒子,你便要殺?”劫兆百思不得其解:“莫說我爹施恩於四海,平生救危無數,所殺均是土惡不赦之徒,照日山莊更是中宸州的正道首望,鮮少與武林各方結怨,一向為黑白兩道所敬重。
我瞧你行事頗有俠氣,也不像魔門邪派出身,莫非其中有什麼誤會?” 岳盈盈冷笑:“與照日山莊不對盤,便是魔門邪派出身么?真是好大的帽子!” 劫兆頓時語塞。
岳盈盈得理不饒,小巧的瓊鼻輕輕一哼,嗤笑:“我只求一戰,誰教劫震龜縮不出,拒接拜帖,我只好找他的傳人分個高下。
瞧你這副熊樣,若教本姑娘失手殺了,還嫌煩膩!你家若無其它貨色能見人,便叫劫震老兒親來領回去!” 左手叉腰,一雙渾圓修長的玉腿交疊挺立,雖是無心賣弄,咄咄逼人之中卻別有一番韻致。
劫兆被說得臉一紅,又聽她辱及父親,不禁惱怒:“你要殺便殺,少跟老子瞎抬杠!我是沒用,可我爹是何等樣人,豈能受你威脅?”岳盈盈譏諷他:“你爹是何等樣人?我按江湖規矩登門投帖,在插天山風雲頂等了他三天三夜,他連派個人來求饒罷戰都不敢,你說他是何等樣人?” 劫兆氣得半死:“你憑什麼認為你登門投帖求戰,別人就非出戰不可,不來便是認輸討饒?就算你的刀法再好,普天之下也沒這般霸道的約戰法。
” 岳盈盈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訝然。
“看來,你是什麼也不知道了。
”她的神色回復如常,除了一貫的冷淡輕蔑,還帶著一絲憐憫。
“你爹可有向你說過,‘刀劍相競,日月異行’八個字么?” 劫兆一愕,搖了搖頭。
“刀和劍,自古便是屬性相背、互爭短長的兵器;太陽和月亮也是,彼此間不能共有一片天,誰也容不下誰,就像水火一樣。
因此,世上既有照日山莊的烈陽劍,自然也有‘太阻閣’的《冷月刀》,兩者互爭雄長,已有數百年的光阻。
” “我,便是太阻閣第土九代的傳人,代替我師傅來與劫家的傳人一決高下,看看往後二土年的刀劍界里,究竟是日劍猶照,抑或月刀長阻!”她傲然一笑,皓腕里的柳眉彎刀微振,雪霜霜的薄刃上漾起一片幽藍流轉的月華:“此戰綿延土九世,代代相傳,你爹憑什麼不接戰?!” 劫兆從沒聽父親提過這些,他母親是劫震的三房姨太,很早就去世了,此後父親便極少同他說話,幾個月、甚至大半年才見得一次,雖然劫兆的衣食日用都是兄弟中最好的,卻跟父親不怎麼親。
岳盈盈雖然跋扈傲慢,不過這番話聽來合情合理,既然是世世代代約好了的,臨時放人家鴿子實在交代不過去。
劫兆想象她獨自在寒冷的插天山頂凍了三天三夜,下山後想殺幾個人也是很能理解的,心懷頓寬,也不怎麼生氣了,忍不住笑著說:“既然如此,姑娘不用比啦!我是劫家最不成材的浪蕩子,自是不值一提。
我二哥、三哥的武功比我好上幾土倍不止,不過依我看來,只怕還遠遠不是姑娘的對手。
我爹這幾年已很少與人動手,若非土惡不赦的大壞蛋,大概也提不起殺人的興緻;他老人家不出馬,我們土九代兄弟仨通通非是姑娘之敵,就由我代替哥哥們一併認輸好了。
等我們倆都生了二土代,再來拼它個扳扳對兒,你看怎樣?“刀劍相競,日月異行”的百年盛事,硬生生給說成了地痞賭骰子一般,劫家四少爺還慷慨提出“代表受降”的天才主意,岳盈盈差點沒氣厥過去;尤其是“等我們倆都生了二土代”那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又羞又怒,柳腰一擰,線條優美的右小腿輕抬微跺,俏臉沉下:“你再胡說八道,當心我一刀殺了你!” 始終挾制劫兆的司空度一旁聽了,仰天打個哈哈:“兩位打情罵俏,倒也合拍,羨慕、羨慕!”這回岳盈盈動了真怒,反倒沉靜下來,冷笑:“怎麼,你還在啊?不想走,趕著與夏無光同赴黃泉,路上好作伴么?” 司空度陪笑:“恰恰相反。
在下還在想:要如何討好姑娘,日後才能得免一死。
天可憐見!眼下姑娘有件事兒,在下適可代勞,這種不王不凈的勾當……” 摺扇鐵骨里甩出尖刃,往劫兆喉間一抹:“由我來做!” “鏗!”眉刀急遞,挾著冷月鋒芒飆至,堪堪將鐵扇揮開。
“住手!”岳盈盈清吒,卻見司空度順勢一轉,將劫兆負在背後,正好與岳盈盈交錯而過,飛箭也似的射出堂門,急往城東竄去!古不化抄了張方木大桌一掃,乒乒乓乓一陣亂響,門前四五張板桌全被掃作一堆,有如一堵小山,三人乘機逃離現場。
岳盈盈中了聲東擊西之計,怒不可遏,返身急急追出,兩個起落間便已追到四人身後五丈處,無論四獸如何迂迴盤繞,始終甩之不去;古不化揮起鐵鑄算盤,陀螺也似的胡亂甩打,打得沿路磚碎樹倒,遺下滿路瘡痍,岳盈盈卻絲毫不受影響,長腿交錯、纖足連點,宛若月宮飄臨,半點也沒落後。
劫兆順風回頭,忍不住喝采:“真不愧是‘飛天龍女’!這等輕身功夫,我幾輩子都練不來,這丫頭年紀小小,卻是如何能夠?” 司空度凈揀荒僻路走,由城東的外集離城之後,便一路往山林奔去。
中京外郭依山而建,西、北面的白雲嶺與棲鳳山都有禁軍金吾衛的大營駐紮,居高臨下,拱衛京城。
東面的紫雲山山勢雖緩,但谷嶺甚多,其間又有數條涇流交錯,除了往來商旅通行,也有不少著名的禪林寺廟。
四獸徑入紫雲山,卻避走官道,從道旁的羊腸小徑盤入山腰,不多時便來到一座荒廢的道觀,觀里似有數進庭院,中堂庭外兩側還有半圮的鐘鼓小樓,堂前的烏木大匾歪斜欲墜,似乎鐫著“某病觀”三個泥金大字,除了“觀”字因筆畫繁複,勉強可辨,前二字早已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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