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禽不出,“邪火六獸”無疑是當今武道上最令人頭疼的麻煩之一。
他們沒有門派約制,不買黑白兩道的帳,不理會任何約定俗成的江湖規矩,我行我素,完全沒道理可講,誰遇上誰倒霉。
唯一能指揮六獸的,只有六獸之首、人稱“中原逐鹿”秦失道的神秘人物,偏偏此人見首不見尾,似乎沒有同五獸一起行動的習慣,任由五兄弟胡作非為,徒然遺禍。
劫兆冷汗直流,勉強收攝心神:“奇怪,劫軍怎會結交六獸這等樣人?這些煞星要是堂而皇之進了照日山莊,爹肯定容不下。
可惜爹不能出手……” 忽聽司空度笑道:“姑娘好眼力,總還強過了照日山莊之人。
卻不知姑娘芳名,師承何處?” 劫兆暗叫不好:“這死馬說話如此客氣,少不得要王壞事了。
” 紅衣女郎冷冷一笑,傲然道:“想知道本姑娘的尊號,不妨問問那頭淫鼠夏無光。
” 劫兆想起適才胖牛古不化之言,心想:“莫非那‘忌器投鼠’夏無光,竟是這個美貌的大姑娘所殺?” 果然,此言既出,四人面色阻沉。
古不化鼻頭抽動、窸窣有聲,居然哭了起來。
司空度阻阻含笑,嘴角抽搐,一字一句的說:“你就是……飛、天、龍、女、岳、盈、盈?!” “正是本姑娘。
”紅衣女郎岳盈盈冷笑:“我刻在那頭淫鼠身上的大字,還算清楚端正罷?” 玉手按刀,暗自戒備,誰知四獸全無反應,古不化兀自啼哭。
劫兆本以為這話一撂完便要開打,正揣著趁亂開溜的主意,一看沒場,大失所望:“娘的!拖拖拉拉,說什麼小話?一棚爛戲!” 司空度沉吟半晌,輕叩桌面,臉現不忍之色:“姑娘為何殺人?” “夏無光污辱祈家寨里三土七家的閨女,先奸后殺,罪大惡極!”岳盈盈抽刀一送,“鏗!”一聲倒撞入鞘,緋色羅裙獵獵生風:“這等惡徒,人人得而誅之!恨只恨讓那廝死得太痛快,沒能多吃苦頭!” 劫兆心裡抱頭叫苦:“糟糕!她開始耍帥了。
”要是這丫頭沒兩下被撂倒,他劫四少爺也沒戲可唱。
司空度聽得神色黯然,連連搖頭,流露出黑道巨寇罕有的真情一面,差點連劫兆都為之感動,片刻司空度抬起頭來,笑得溫煦:“還好,還好。
聽姑娘這麼一說,在下也就放心啦。
” 岳盈盈蹙起柳眉。
枉費她千里追蹤、鬥智鬥力才手刃夏無光,這同夥巨寇說話,竟無一句與她的設想相同。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司空度被她問得有些扭捏,吞吐吞吐片刻,才湊近低道:“在下還以為……被我六弟連肏七天七夜,肏得穴松屄爛、脫肛流屎,徹頭徹尾成了條爛婊母狗,這才含恨殺人哩!“”胡說八道!“岳盈盈羞怒交迸,便在失神之際,偷襲已至! 平白衣、何言勇、古不化三人倏然身動……嚴格說起來,劫兆並沒有看到他們“動”,只是一霎眼三人忽然都不在原處,旋即響起一片鈍重交擊,似是岳盈盈不及拔刀,倉促間以刀鞘迎敵。
劫兆雙眼飛轉,卻見周圍几凳翻起摔落,紅黑身影盤旋,夾雜著連聲呼喝,銳利的勁風颳得面上生疼,卻怎麼也看不清人形或兵器的實體。
(方才與我相鬥,他們都未出全力!)灰心又害怕,又不禁為那紅衣女郎岳盈盈擔心,只是無能為力。
即令他穴道解開、手腳自由,這些人的武功也絕非他能比得上的,卸下了“照日山莊四少爺”、“天下第一劍‘神霄雷隱’劫震之子”的假象,他只是個武功內力都乏善可陳的小子,而且蹉跎著浪費掉了武者最寶貴的紮根時期,如果失去家族父兄庇護,在武林道上就是個三流角色,永遠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岳盈盈以一敵三,完全不落下風,一旁的司空度觀戰片刻,“唰”的攏起鐵骨摺扇,終於躍入戰團。
而奇妙的事情就在剎那間發生。
糾纏飛轉的人影中突然“鏘啷”一聲,似是拔刀出鞘,頃刻間無數湛藍色的幽光見縫插針,倏地自戰團迸射而出,轟然炸裂!那耀眼的幽藍彷彿月華飛散,劫兆被刺得睜不開眼,忽然有種“一夕成夜,月亮在頭頂炸開”的錯覺。
好不容易睜開模糊淚眼,見古不化、何言勇及司空度狼狽後退,俱都負傷。
手腳最笨的瘦猴兒平白衣卻拚死不退,岳盈盈眉刀輕巧一轉,登時將他的左掌齊腕卸下,快得刃血不沾。
蠻腰一擺、長腿錯落,姿態明明美如嫦娥,該是不食人間煙火,但胸腰、腿股的曲線滑潤修長,卻有股說不出的誘人之媚。
平白衣嘶聲慘叫,兀自不退,居然用斷腕猛朝岳盈盈一揮,殺傷力自然是沒有,斷面鮮血卻迎面灑去,烏慘慘的如漆一般。
岳盈盈也被這股囂狂勁所懾,一擋嬌靨,鮮血潑上刀身,“嘶……”的竄起縷縷紅霧,宛若胭脂入水,說不出的詭麗。
便只這麼一停,平白衣拾斷掌退去,一邊將汁紅淋漓的殘肢湊近嘴,伸出灰白如腐的舌頭舔舐著,笑得淫邪狠惡。
岳盈盈想起愛刀濺有此人之血,沒來由的一暈惡,隨手往桌板揩抹,倒豎柳眉,不敢還鞘。
司空度捂著左臂傷處,散發垂額,模樣有些狼狽。
“這……這是什麼刀法?你……姑娘又是何人門下?” 岳盈盈一揮刀板,彎月般的雪刃隱泛黃暈,熠熠生輝。
“現下是誰來說話?” 司空度訥訥低頭,“自……自是姑娘說話。
” 獨斗四獸,這紅衣女郎的來歷絕不簡單,能得她援手,或可逃出生天。
劫兆從沒想過有朝一日,竟會在像自家內院的京城之中,把求生的希望交到一名素未謀面的陌生少女手裡,乞求她有幾分仗義俠心,胸臆里五味雜陳,說不出羨慕、忌妒還是慚愧。
或許出於不平,他始終覺得司空度這夥人沒那麼簡單,古不化既然能陪他瞎打一陣,自然也能對岳盈盈做假……若無平白衣那隻斷掌,這理論有七成以上的可能。
“很好。
”岳盈盈抿唇冷笑,面色雖寒,卻掩不住一抹淡淡得色,更襯得靨如桃花,“你們幾個與本姑娘的過節,可暫時不算,本姑娘今日另有要事在身,本不是為你們而來。
” 劫兆心裡連天叫苦:“千萬別不算哪!那……那我怎辦?” 忽見她目光投來,笑意更冷:“你叫劫兆?你方才使了兩招烈陽劍法,一是‘偏映霓虹’,一是‘金霞萬道’,卻從何處習來?” 烈陽劍法雖是中宸州赫赫有名的武藝,識者卻是寥寥,以“神霄雷隱”劫盛的威名,土年來已鮮少與人過招了。
出手如非同儕切磋,便是指點晚輩,也犯不著用上這等殺著。
(她年紀輕輕,如何識得烈陽劍式?)中犯疑,嘴上卻老老實實回答:“家傳劍藝,自是家父所授。
可惜我學藝不精,落入歹人手裡……哎唷!哎唷哎唷哎唷……” 四名歹人土分配合演出,一人給了他一下子。
岳盈盈視若無睹,鄭重其事的從衣囊里取出一幅細薄的工筆絹畫,那畫似乎年代久遠,絹質略顯黃脆,她小心拈開:“這人你認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