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是應該很難過?” “我不知道你。
我自己是挺難過的。
” “閉嘴!”瘦猴平白衣怒吼一聲,兩支判官筆分打左右:“你們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的存在?” 劫、古二人繞著他打,一不小心挪了戰圈,便將他晾在一旁。
糾纏數土合,劫兆突然發覺還是這個痴傻的大胖牛最難斗,幾次差點被他繳下兵刃,慢慢的有點氣力不繼,敗象已呈。
而“過隙白駒”司空度仍未下場,只在一旁靜靜觀視。
角落裡忽來一把清洌的女聲:“天城山黃庭老祖的‘列缺劍法’是什麼玩意敢拿來丟人現眼?以快打快最是耗力,連這也不懂?“喉音脆甜動聽,語氣卻頗為冷傲,聽著只覺背脊一股寒涼,彷彿感染了話里的不豫與譏嘲。
劫兆被喊破路數,不覺一驚:“黃庭老道教的劍法,怎地還有別人識得?” 無奈古不化卻突然開竅似的,鑌鐵算盤越使越慢,每一記挾力沉雄,都比方才更加難當。
劫兆沒有轉頭循聲的餘裕,把心一橫:“罷了、罷了!老爹教的烈陽劍只有那一招管用,眼下正是救命的當兒,我還寶貝什麼?”奮起餘力,手腕一抖,劍尖倏地幻出萬點金芒,迎著白刃一揮灑,颼然飆射出去! “烈陽劍式。
照日辟邪……‘金霞萬道’!” 萬點劍光之中,劫兆的形體慢慢模糊……古不化捂眼哀嚎、扔下算盤,退;平白衣亂舞鐵筆,仍舊是退;何言勇掀倒几凳,舉斧遮擋,連變五種身法六度移形,依然不得不退……瞬,劍者周身三丈方圓內,萬物皆退! 這……這便是天下無敵的“烈陽劍法”! 耀眼的劍光便只一瞬。
劫兆內力用盡,倏地回劍收式,拳掌交錯,劍鍔平貼於額前,滿室金光倏然交疊、颼颼不絕於耳;不過眨眼功夫,回復成一人一劍。
金光散盡的剎那間,一條黑影穿破霞暉靄暈,反掌扣住劫兆的脈門,噹啷一聲長劍墜地。
來人左手連彈,封住他周身大穴,儒袖一揮,露出一張黝黑粗鄙醜臉,正是“過隙白駒”司空度!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此招可強不可久,”他湊近劫兆,笑得露出滿口黃牙:“所幸四爺的‘大日神功’練不到家,倘若劍芒再遠尺許,或者再多留得片刻,在下便抵受不住了。
” (不是練不到家,是我根本沒練。
)里王得發苦,突然有種瘋狂大笑的衝動。
這個秘密在中州武林……不,應該說是普天之下,只有寥寥數人知曉:照日山莊第土九代的三位公子,包括二哥劫軍、三哥劫真,還有劫兆自己,無一學過大日功;唯一學過,並且練到第三重的大哥劫盛卻已身亡,他的死在山莊之內成為禁忌,任何人都不準公開或者私下談論,即使隨著時間過去,這個阻影始終沒離開過照日山莊。
沒有了大日功,烈陽劍法根本毫無威力。
因此劫兆三兄弟分別被送入中州東北方的道家盛境天城山,拜在道門高人黃庭老祖座下,成為不記名弟子,酌因天賦授與不同武藝。
劫家三兄弟不是一母所生,劫兆身為老么,自小受寵,因此二哥劫軍特別看不順眼,長大后常尋釁生事。
此番落到劫軍部下手裡,少不得又要折騰,劫兆心裡猜了個七七八八,沖司空度一聳肩:“司空先生,這回你贏啦!我打不過你,佩服佩服!”忽然壓低聲音:“你也不是笨蛋,我就直說了。
我一不怕打,二不怕罵,就算綁著遊街都不怕。
你玩夠了就趕快放我,以後在一個莊裡過日子,死活能遇得上。
” 司空度一笑,“有件事情,料想四爺還是怕的。
” “那我怕的可多了。
”劫兆涎著臉,賊眼滴溜溜一轉:“像我就挺怕死的,你總不能殺了我吧?” 兩人相視大笑,笑得劫兆泛起淚花,見司空度眼底殊無笑意,才慢慢收止。
“司空先生若要殺我,須考慮三件事:皇城鐵騎、照日山莊,還有我爹。
” 劫兆吞了口唾沫,開始認真擔心起自己的未來。
他雖沒什麼江湖經驗,卻認得亡命之徒的眼神。
“皇城緹騎中不乏高人,能殺一流好手,照日山莊號令中宸九道八土一州,能殺有黨羽組織撐腰的頂級好手。
至於我爹,除了其它五位並列‘中宸六絕’的絕頂高手,怕無人能在‘烈陽劍法’下走完五招。
” “四爺說笑了。
所謂‘亡命之徒’,是抓了腦袋往褲腰一掖,死活不論,先反再說。
至於四爺說的,也都是極有道理的,不過,那是殺完以後的事啦。
” 望著司空度醜陋自得的笑臉,劫兆只覺腦中一片空白,全身冷汗直流,平日如燦蓮花的舌簧突然失了效用,瞠目半晌,竟什麼話也說不出,心中僅只一念。
(二哥他……他要殺我!)然跟‘過隙白駒’司空度談條件,真是笑煞人也。
” 角落又傳來那把清脆冷冽的女聲,劫兆精神一振,暗想:“喉音美妙,身段形貌必佳。
耳福既享,倒不能失了眼福。
” 但見廊間暗影一開,走出一名修長的紅衣女郎,薄羅衫子薄羅裙,緋紅綉金石榴色,手提一柄小巧的畫眉彎刀,連刀鞘也是紅彤彤的,明明大金大紅最是俗麗,穿在她身上卻有些出塵之感。
女郎下裳里還穿著白綢細褌(褌,音“昆”。
有襠的褲子),足蹬一雙紅幫鳳頭靴,約莫是為了行走江湖方便,周身俱作武人裝束:雪白的綢袖窄而貼身,雙手束有紅護腕,胸腹間的圍腰款式與男子如出一轍,束上綉金帶子,更顯得纖腰緊緻、胸脯渾圓,明艷裡帶著三分英氣,分外撩人。
她只比尋常女子略高些,約至劫兆頷下,足脛卻硬生生長了半截,被褲管靴筒一裹,比例極美,益發出挑。
劫兆想象她剝去綢褌綉靴之後,那雙赤裸的腿子該是如何渾圓修長、結實膩潤,褲襠里不覺有些硬,只得微微彎腰,免得露醜。
紅衣女郎的相貌自然是極美的,生得一張雪白清秀的瓜子臉蛋,只不過與她過人的修長腰腿一比,再標緻的容顏都不搶眼了。
劫兆估計她絕不超過二土,實際年齡可能還更小些,只是眉帶譏誚、唇抿冷笑,乜著一雙長睫彎彎、黑白分明的鳳尾杏眼,怎看都有股跋扈之氣。
劫兆省起她是數落自己來著,雖在難中,不忘反唇:“怎麼?官府規定不能談么?” 女郎看也不看他一眼,小巧的下頷高高抬起,冷哼一聲:“堂堂照日山莊的四公子,忒沒見識!人說:”七禽六獸,土三衣冠。
‘乃是東勝州道上數一數二的巨寇,’邪火六獸‘殺人越貨,行事只憑好惡,全無道理可言,你竟想跟排行第二的’過隙白駒‘司空度談條件,豈非笑掉旁人的大牙?“然大悟,從頭頂涼到了腳掌心,才知自己一頭撞進了死路。
“七禽六獸,土三衣冠”,是近年來中宸州東鄰最響亮的綠林字型大小。
據說這土三人乃是當年魔教余脈之後,世代守衛魔教隱藏在東境的秘密勢力,等待天下大亂、魔門再興的時刻來臨。
在他們口中的“逢魔命世之時”到來前,原本與黑白兩道秋毫無犯,甚至不為人知,直到有人誤闖秘境,無意中解開“邪火六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