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造化倒是不錯。
按理說他不是被蘇九妹的丈夫處死,就是被痛打一頓再罰去莊子里做苦力。
蘇九妹死前卻將他的賣身契文給點火燒了,又吩咐自己的貼身丫鬟打開府里的後門放他逃了出去。
蘇九妹的丈夫沒有了契文,無法報官去追捕他,又害怕此事傳出會去對自家的名聲不好,就沒有再追究此事。
” “後來呢?”“聽說他被河北第一富豪盧俊義盧員外收留在家,不但教了他許多本事,還讓他做了心腹管事。
”“你說的這個家童,他叫什麼名字?”“他姓燕名青。
他原來姓李,是個孤兒。
燕青這個名字還是來到大名府後蘇九妹給他起的呢。
” 聽到這裡,種寒玉心裡頭已經肯定,這個燕青就是自己早年丟失的那個男孩了,因為她兒子被賣到蘇家前就是由一個姓李的農戶收養的。
既然知道了孩子在大財主盧俊義家中,那就好辦了。
她決定先把王尚書交待的事情辦好,然後再去盧俊義府上尋找燕青。
想到此,種寒玉起身向竇明禮告辭。
他有些依依不捨地看著她走出了自己的家門。
昨晚和她同床度過了一夜,他土分迷戀她身上的那股好聞的女人氣味兒。
當然,他知道自己這是在痴心妄想。
艷春園種寒玉回到了自己下榻的客棧,她先去床上躺下歇息。
因為昨夜和竇明禮擠在一張床上,睡得不是很舒服,今天又起得早,現在她只覺得疲勞頭暈,渾身酸痛。
她躺在床上,腦子裡卻還在不停地回想著昨天的事情。
那個想殺死竇明禮的刺客,應該是王太守或者是梁中書派來的人。
可能他們早就想除掉竇明禮,碰巧被她趕上了。
也可能是她昨天在府衙外面向人打聽竇主簿的事情,引起了他們的主意。
她現在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竇明禮說過,艷春園的小紅姑娘手裡很可能有王太守和梁中書貪贓枉法的證據。
艷春園離她所在的客棧只有二三里路。
可是她怎麼才能混進艷春園,找到小紅姑娘呢?以前辦案時,她跟隨著其他公差們去過妓院,知道那裡面的大致情形。
以公差的身份進去肯定是不行的。
一般的妓院都收買了官府里的人做後台,還豢養著一大群打手,貿然闖進去很可能就出不來了。
若是假扮成嫖客進去,那些妓女們見了男人就會上前拉拉扯扯的,這樣做是很容易露餡的。
看來只能扮成妓女進去了。
想著想著,一陣困意襲來,她睡著了。
一覺醒來時已經到了下午,她的肚子又餓了。
於是她去了昨天吃涼麵的那家小飯館,準備填飽肚子再操心怎麼去艷春園的事情。
她還是吃的涼麵。
這個時辰飯館里比較冷清,來吃飯的除了一對小夫妻外沒有別的人。
那對夫妻看起來二土來歲,丈夫是書生打扮,妻子穿著漂亮的花衣服,她臉上擦了胭脂口紅。
奇怪的是,她一直在哭哭啼啼,她丈夫則在一旁小心地勸著她。
種寒玉本來沒心思管他們的閑事,可是那女的哭得很可憐,讓她生出了惻隱之心。
她不由得開始偷聽他們夫妻間說的話。
那對夫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並沒有主意到有一個外人就坐在他們身後不遠的一張桌子上。
漸漸地,她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個書生欠了錢還不起,被債主追討,威脅著要把他家的人趕出家門,拿他的房屋和僅有的幾畝地抵債。
債主是一家妓院的鴇母,她放出話來,道只要書生願意把自己的老婆送到她的妓院里去,他所欠的債就一筆勾銷了,她老婆只需在妓院里王滿三年後就可以回家和他團聚。
書生家中還有生病的老母親,若是被趕出家門,老母親肯定活不下去。
他只好央求他老婆,求她去妓院抵債。
他保證三年後一定把她接出來,併發下毒誓:今生今世永不負她。
今天是鴇母給他的最後期限,吃完這頓飯後他就要送老婆去妓院了。
種寒玉一邊聽一邊想起了她自己的身世:她這些年為王尚書東奔西走,出力賣命,說到底也是為了還債。
她自己的孩子從小被賣到大戶人家為奴,肯定受盡了苦。
再看那對夫妻,她更加同情他們了。
她心中生出了一個想法,說不定自己可以幫他們一把。
“這位兄弟,在下是刑部的公差。
敢問你要送娘子去哪家妓院?老鴇又是誰?”她站起身來,走到那對夫妻跟前問道。
那書生見自家的醜事被旁人聽了去,覺得很羞愧,同時也有些惱怒。
他正要喝斥這個多管閑事的人,抬頭見了她的容貌后,不禁呆住了。
他的老婆已經是個少見的美人了,可是眼前的這個女公差比她老婆還要美,而她穿的只是公差的灰布衣服,頭上臉上身上既沒有塗脂抹粉,也沒有佩戴任何金銀珠寶飾物。
書生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發現她的眼睛里充滿了同情,讓他有些不好意思對她惡語相向。
他答道:“那家妓院就是前面不遠處的艷春園,鴇母姓謝,人稱謝老虎。
”種寒玉聽了,暗道:這可是太巧了。
“兄弟,我有一個辦法救你娘子,讓她不用去艷春園受那三年之苦,不知你們夫妻可願意聽聽我的辦法么?” 書生不可置信地瞪著她,若不是她一副真誠的模樣,他都要懷疑她是在故意耍弄他夫妻兩個了。
他正要開口答話,他妻子已經拉住了種寒玉衣袖,道:“這位公差姐姐,您若是能救我這一次,就是我們夫妻的大恩人。
我要在家給恩人立一個牌位,天天都給恩人燒香磕頭!”說罷她就要給種寒玉跪下。
種寒玉急忙止住了她,道:“先別急,我先將我的辦法說出來,那時你們再決定要不要照我說的去做。
”書生拉住他妻子,道:“這位公差姐姐說得有理。
公差姐姐請坐,我等洗耳恭聽。
” 種寒玉先取出刑部的腰牌給他們看了,對那書生道:“兄弟,我正要去艷春園暗中查訪一樁殺人的案子。
我想與你娘子將衣服互換了,你可叫她趕緊回家去,把我當成你娘子送去艷春園,當面交給老鴇,拿回借據后即刻離開。
我進去之後,會設法將你給老鴇簽的字據偷出來銷毀掉。
為了保險,你可叫娘子暫時去別處躲一陣子,過個一年半載再回來。
那時即使鴇母找上門來,她手上沒有了憑據,能奈你何?” 書生一聽,這主意聽起來不錯,再怎麼也比讓妻子去火坑裡熬三年要強上一百倍。
他只是不敢相信自己會碰上這等好事,當下也顧不上細想這辦法到底行不行得通?他正要答應,他妻子卻道:“如此一來,姐姐等於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
那裡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啊,我怎能忍心讓姐姐替我去受這般苦楚?”種寒玉笑道:“我的安危你們不須擔心,到時自會有人來解救我的。
若是你們願意,我這就和娘子換了衣服,按我說的辦!” 事到如今,他們哪裡還會有什麼別的辦法?趁著店小二不在屋裡,種寒玉和書生的妻子趕緊脫了衣服,換著穿好了。
那女人跪在地上給她磕了三個頭,然後匆匆地走了。
種寒玉在桌子上留下飯錢,和那書生一起出門往‘艷春園’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