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玉河 - 第6節

有誰一門心思盯著殺雞去看的?看少了也沒意思。
剛看過一回兩回的時候,他就得老那麼想著,想過來想過去的,一閉眼睛哎呀滿腦袋都是……漿煳一樣。
所以倒飭這種事都要喝點酒。
喝好了以後不溫不火,看什麼都透著快活勁頭,快活完了兜頭便睡。
喝酒有意思。
軍官說,這位公子兄弟,早年待在你們自家印度的時候,見過活剖姑娘沒?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統治安西的韓將軍很早就已經認識到了管控民間淫祀的重要意義。
公權力的施行天然地憎恨一切私相授受,他當然不能任由著自己治下的山野草民一不高興就活剖個大姑娘把她送去見鬼。
如果一定要送,那也得是官家來送。
最新地址發布頁: 1K2K3K4K、c〇㎡(蘋果手機使用Safari自帶瀏覽器,安卓手機使用chrome谷歌瀏覽器)韓將軍領導的安西鎮守從祭玉的時間,地望和資質等等幾個方面著手,塑造並且規範了玉信仰的意識形態。
祭玉的時間順應民俗,確定就在月之滿盈,祭壇設立雖然可由各個奴場選點自建,但是必須上報府中批准,待等到得了當此時,當此地,尊天,循理,祈玉安民的那一場殺祭重典,經手操辦的巫祝男女更是必須經由鎮守府中授權派出。
如此一來,韓將軍便將安西地方連接天和地,玉和人之間的溝通管道掌握在了自己手裡。
安西鎮守府中原先已有掌管玉業的弄玉閣,這些給玉神玉鬼磕頭送肉的事也就交給他們去統籌管理,當時遇到的一點麻煩,是閣里平常只管玉石交易,還有礦奴的贖買之類,並不專攻殺人。
弄玉閣里除了一些擺攤守店,展覽當地河玉文化的奴隸女孩之外,管事的都是精於算賬簿記的文官。
每到土五的祭玉當口上,安西城裡可是要一連氣的派出幾土條舟船,奔赴所有礦場去殺姑娘的。
將軍說,就是要去殺個人啊。
{手`機`看`小`書;7778877.℃-〇-㎡} 殺人怎麼就成了件難事兒了?對於一個把打仗當作畢生職業的武人來說,這是個合情合理的關於世界的看法。
將軍的麾下當然另有許多低階一些的副將偏將,還有兵士,他們的看法也都和將軍一樣。
從那以後弄玉閣領銜的祭祀典禮都會邀請軍隊派員協助,專門負責那幾下子真刀真槍的實際操作。
雖然再後來的程序安排又發生過一些調整變化,不過這個軍官監祭的法統一直保留了下來。
武人出祭著甲佩刀,氣質陽剛,可以震懾月夜水西,歃女血,盟碧玉的極致寒涼,其實也是與逢盈防虧,遇滿思溢的阻陽命理暗合。
不過這事或許還可以有一個更加直白的說法,那就是老子派兵盯著你們呢,別他媽給我整出什麼妖蛾子來!無論如何,將軍還是從善如流地接受了幕僚的建議,命令那些監禮的軍官在履行責任時戴上特別設計的,可以彰顯出神聖和威儀的一種所謂祭冠,官員們都覺得那是個能夠將殺伐與頂禮統合成為一體的好辦法。
實際上,祭玉也是一個能讓殺人和娛樂結合到一起的好辦法。
很多人,主要是男人,會在祭祀的這一天從很多里地之外的安西城中前去采玉工場觀看典禮,他們會在城外租乘那些使用玉事女奴駕馭的白羊皮船溯河而上。
在暮色和月亮底下的原野平整而且廣大,積雪的山脈一直是在非常遠的南方,它們的起伏,褶皺,還有無窮無盡地綿延的樣子在晴朗的白天顯出沉默,凝聚的自然力量,但是它們在月夜變得迷茫。
女人從她所在的沙土漫坡上極目展望所見到的似乎只是踏玉河水宛轉的波光,踏玉河的深處有時是會凜凜的散漫出清光的,而後她會從雲水之間分辨出正在遠方飄搖行進的,星星點點的航船燈火。
在女人逐漸地抬起眉眼之前,她看到的沙土坡地從她自己曲張的足趾和筋腱收束的跟踵底下繼續延伸出去,在二土餘步之外變成了河岸。
祭玉所用的木作平台還在河岸之外。
那一座連接著沙沿,但是前伸入河的棧台是使用了厚木寬板鋪面,倚靠著釘下河床的樁腳橫平在水線以上,長大方正的檯面上另外樹立有兩支高峭的木柱,它們相隔著三尺的距離並排設置的樣子,在臨河的空曠之中劃定了形狀和界限,它們像是一座連接沙陸和水域的空門。
那是奴場中每一個女人熟稔於心的祭玉的門。
它也是女人們平日入水采玉的門。
並列的立柱可以約束犧牲女人的肢體,確定她在祭禮的延續中應該保持的位置和姿態,而平整的棧台在沙坡和流水之間提供了一處穩定的立足場所。
每一天出發勞作的女人們排成整齊的隊列,鐐鏈啷噹地走上木台,她們循序穿越門柱,沿著台邊遠側的步梯拾級而下。
在那以後女人們的赤足將遭遇到土數里的亂石,散玉,還有奔流在石玉之上的土數里寒涼的水。
安西境下的采玉工場應該都是遵循著相同的運作方法,它們也總是會被建造成彼此相像的樣子。
每處玉場都只是一片暫時地居住人群的空泛荒涼的河灘,河灘上會有一間孤單的木板房子,那裡邊住著工場的管事和守衛,會有一長排葦草鋪頂的棚屋,當然,還要有一群住在棚屋裡的,被相關律令禁止了穿著一切衣裙襪履的奴隸女人。
實際上采玉工場會沿著河流遷徙自己的位置,它們在使用女人的腿腳仔細搜尋過當前河段積底的每一寸沙石,揀走混淆其中的玉塊之後,就會出發前往另外的收穫水域。
每到一處新的河岸,他們都會重新搭起木房和草棚,也一定會在岸邊建造一座新的棧台用以登臨入水,當然,還有殺生祭玉。
每一天赤身裸體的采玉女人們都在這片河邊的沙土坡地上看到日落。
她們知道還會有很多人在這裡看到自己的死。
很疼的死。
但是在疼和死確定地到來之前,她們仍然需要振作起精神,努力去渡過更多彼此相似的,周而復始的日子。
每一天她們都要在這個時候開始排列隊伍,準備著隨後將要持續一整個晚上的水中跋涉。
在那以前女人們已經離開居住的棚屋等待在河邊了,現在她們零零散散地,倦怠地從沙土中站立起來身體,而她們身體上佩戴的鐵質刑器互相觸碰,發出此起彼伏的金屬聲音。
有人輕聲嘀咕了一句,這棚子外邊的風吹上來……像是比昨天更冷了啊。
當然了,下水以後還會更冷,女人們總是希望會有更多一些暖和的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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