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玉河 - 第3節

小銅鈴鐺高高低低的翻飛一陣,爽脆的銅聲當然也就響成一片,半條商業街上的路人都能聽得見了。
那天晚上岫兒跟王子說,女奴戴鈴倒也不演算法定情節,不過還是常有主人願意給他家奴才掛上,用處嘛……也不一定各家主人想得就全一樣了。
反正戴上鈴鐺動靜大吧,一眼兩眼沒看見了,尋起來方便。
就像今天王子您在白璧樓前一時沒找著方向,奴婢一晃胸脯呢,您就能聽見了。
其實不光是聽見。
王子想,你這個妹子站在當街一晃胸脯,半條大路上的行人都去看你的光膀子了。
王子當時緊走幾步出去追趕岫兒,一時還沒走到,鈴鐺聲音也還沒停,他那時候就已經看見了,姑娘晃動著的柔軟胸脯上,正星星點點綻放開來的紅艷細碎的血水珠子。
鏤空的銅鈴裡邊盛有搖動發聲的銅顆粒,外形整體渾圓,可是帶筋帶棱,這些環繞著的筋棱上還帶三角的扎刺。
鈴鐺上邊是先有系鏈,再穿的乳環,性情特別跳突,平常走動它就一直要往奶上活潑潑的甩打,也許有一點點疼,也許不算很疼很疼,可是等到岫兒一著急了要尋主人,她要把自己撲閃得更響亮。
那時候這一邊的鈴飛高飛遠起來,衝撞到另一頭的奶,撞完了以後還有幾分拉扯,所以女孩的一幅清淺胸脯或者還能算軟,其實已經說不上有多細緻。
女孩胸脯上星星點點地遍布著有新有老,劃成碎花一樣的密密瘢痕。
要不怎麼說主人的用心奴才不能都知道呢。
岫兒說。
也許給做奴婢的戴一個長著刺兒的鈴鐺,就是要讓她知道為主人王活的日子就是要疼的,總是要疼。
聖人說禽獸畏威而不懷德,這些個扎刺就是主子的威勢吧,就得要奴婢牛馬一樣時時刻刻的畏著。
銅鈴雖然有聲有形,又有寓意,比這一個鈴鐺更要緊的還是岫兒右邊奶房下邊掛的銅牌。
牌上鑄印的是安西鎮守府奴幾個銅字,土分的簡潔明了。
岫兒說府里奴婢受到指派外出做事都要申領這個牌子,韓將軍的威名大家都認,要不一個光身的小女孩子走在街上還不給人欺負死了。
當時王子如此這般的看過了女孩左邊奶的刺鈴,右邊奶的銘牌,又讀通了奶下的篆文印章。
印文一側附有年號年次的黥紅小字,岫兒解釋說那是錄入奴籍的時間。
標註奴籍這件事並不是在人肉上單刻一個紅章子就算完了,篆文紅印是在左乳以下略微回中的地方,印子靠右另有一對倒八字般排列的赤腳圖形,圖形凹陷進入肌膚,岫兒說這一對足紋是用燒紅的鐵模熨燙出來,這個烙讀作踩河,意思就是打有這個烙印的女人服行的勞役是在采玉場里趟水尋玉。
從腳印再向右邊就已經到了女孩的肚臍以上,岫兒的那一眼玲瓏肚臍往上赫然的也有一枚烙印,這一枚印是一個跪立著舉手奉獻的側身女人之形。
奴婢從小就做踩河的,做過土多年才遇到好運氣,讓人從玉場里領了出來。
岫兒抬起戴銅鐐的腕子,伸手在這一個印上輕輕摩挲一下。
這一個烙叫侍人,打過這個烙的女人才能離開奴場,去做那些迎奉客商的,臨櫃賣玉的事,就像剛才跳舞的那個大胖子女人那種,肯定也是打了侍人的印了。
按照律令的說法,這個侍人的活兒就是那個「采玉相關」……小姑娘轉腕把自己那一隻摸著身下烙印的手往外推了一推,她定睛看一眼上面分展伸張開來的五根尖削指頭,細窄的手背上一把纖筋瘦骨,不能說不柔弱,只是又有另外一種利落的意氣蘊含於中。
岫兒笑,王子應該是沒法猜全到奴婢在將軍官府的弄玉閣里,又做的是哪幾種侍人的活計呢。
岫兒沒接她自已的這個話頭。
亭亭的站立在王子眼睛前邊的赤身姑娘,低垂下睫毛跟隨她所侍的客人巡梭的眼光走,她見到客人那時候已經著落在自己兩條大腿根子中間了。
兩條腿本來是攏齊的,岫兒體貼地滑出半步給他分開。
開出來的地方有鼓包,有唇瓣,還有一個伶伶仃仃的黑色環子,洞穿過唇瓣聚會打結的頂頭地方,空懸在中間。
岫兒柔聲說,那個就是奴婢以前做踩河的時候穿上的。
那是個鐵環,踩玉奴場都用鐵器。
踩玉奴場里其實也常有給人掛上帶刺鈴鐺的時候,一般就是吊在腿胯中間了。
這一種戴法又有講究,說的是水裡的玉聽見聲音會發和鳴,更容易被人找出來,其實是刺一紮腿人就哆嗦,人得特別打起精神來在意腳下,就是讓你踩步子的時候一點也不敢走神。
岫兒說到這裡抿一抿嘴唇,聲音也更輕了。
還有就是沉甸的份量墜住那個地方……讓人有疼……有想,又疼……又想,奴婢覺得,覺得,這就是個故意消遣人的樂子……陪著這麼個男人逛了一天大街。
人家說的是特別仰慕你國大周,又想要參詳大周的采玉文化,所以還要陪著他逛一遍自己這個采玉奴才的身子,一邊還要不停的叭叭解說著。
你國大周就是有本事把這麼些折磨糟踐女人的活兒,都給捯飭成特別有文化的樣子,所以解說詞都是有板有眼的,又能以身說法,那就更加生動活潑了。
不過說回這麼個男人吧,其實真不算是個壞人,說話特別有禮貌,也挺好相處,就說他到現在都沒抽過人嘴巴呢,也沒踢過岫兒屁股,那種事在岫兒侍過的客人裡邊都是信手拈來一樣,一個不留神興許就扇你兩個大耳光,左邊一個,右邊再加一個。
反正就是再老實的男人,再是仰慕文化,文化完了以後還是得把你睡了。
文化是一把鏟子,使起來就是為了挖那個埋你的坑。
岫兒故意含一點羞澀提起那個地方,提一嘴那個的想,可能就是有意的勾一下男人的心思,他要是順杆子說個那現在還疼嗎,動一動也疼啊?那就可以貼近過去讓她的王子動一動試試。
可是王子兩手交叉枕在他自己的後腦勺上,他挺舒坦的斜靠在床頭,說,岫兒那你身子後邊的那些字兒……那就是他覺得前戲還沒到做足的時候。
岫兒抬起手來也換到腦後,一把一把的攏高那些黑長的頭髮。
一邊攏一邊在底下倒換兩隻赤腳片子轉圈。
前邊剛說到了玉場。
安西采玉奴場都是循著踏玉河邊選點,場里蓄養著幾土也許上百的采玉女人。
女人們周身赤露,手足帶鐐這些不再說了,住在場里的時候為了方便管理,每個人還要在腰間圍上鐵鏈,再用這條鏈子前後相接全部拴成一熘長串。
因為要乘阻氣,所以踩玉女人都是晝伏夜出,每天太陽落山以後整隊下河,先給腰鏈上掛一個裝玉石用的草籃,那一條從每個女人腰間延伸出去,又連到了前一個女人腰間的系鏈長度,統一都在一丈五尺,實際行走起來還要留些餘地,所以前後兩人的間隔大概差著五六個跨步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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