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享 - 虧欠

晚上九點半,萬家燈火亮起,商鋪的霓虹絢麗多姿。
市第一醫院的急診室卻送來一名緊急病人。
120的救護車在醫院門口旋轉著緊急的燈光,一個金屬擔架被人抬了下來。
醫護人員急匆匆地從醫院內出來,將擔架上的病人抬到了醫院的擔架上,然後快步送進了急診室。
護士一邊快步走著,一邊跟急診的醫師彙報病人狀況。
“男,56歲,在家突發暈倒,無磕碰、撞傷,之前有頭暈、嘔吐、行走困難等癥狀。”
一邊說著,醫師突然回過頭,看向那個一直緊跟在後面的年輕女人。
“病人昏迷多久了?”
顧苓焦急地跟在後面,突然抬起頭來說道,“我也不能確定,我到家的時候已經暈倒了,從我回家到現在半個小時吧。”
年輕的醫師皺著眉頭,“應該是腦淤血,你有沒有帶他的病例?我們需要查一下他的過往病史。”
“他……原來我們是在鎮上醫院做的檢查,現在沒帶啊,可以調嗎?”
對方無情地說道,“要是醫院能查到,我要你帶病例幹嘛?”
顧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顧國強一向身體硬朗,從來都說檢查沒有問題,她也根本沒想到會突發這樣的情況。
此時一點準備都沒有。
護士從不遠處走來,拍了拍她的肩,“小姐,你是病人家屬嗎?最好能提供詳細一點的病人情況,因為夜間急診是做不了檢查的,你能提供的信息越多,我們這裡越好判斷。”
顧苓急得也是一頭汗,趕忙打了電話給林柔去問情況。
半個小時后。
靜悄悄的別墅內,有一通電話在書房裡響起。
*
搶救室的紅燈亮著。
顧苓的手裡緊緊握著手機,雙唇下意識地抿緊了,她都不知道,顧國強有腦淤血,而且去年居然發作過。
這座城市的夏天格外炎熱,連暑氣都是從地底往樓里蒸去。
老人家的思想有自己的一套邏輯,覺得少開一點空調,反倒顯得自己的身子骨硬朗。
顧國強今天出去想買一點海鮮回來,或許是一袋子的河蚌太重,又或許是那腥味一下衝上了他的腦神經。
一個向來能撐的中年男人,就這麼倒在了廚房裡。
滿懷著愧疚、不安和害怕,顧苓此時也不知道能夠找誰。
顧棟還要溫書,林柔在家裡照顧著弟弟,而能撐起這些的,也就只有自己。
正在望著那遲遲沒有轉綠的手術燈的時候,頭頂上忽然覆下一隻溫暖的手,暖暖地熏著她的腦袋。
她詫異地抬起臉來,是一張看似冷酷的面龐。
林鶴御。
像是風塵僕僕而來,他身上還穿著黑色的短袖家居服,棉麻的。
沉沉的黑眸里融著一些複雜的情緒,顧苓來不及分辨,只覺得胸口有一陣熱流涌了起來。
她撲進了他的懷裡。
她現在需要一個擁抱,也需要一點信心,更需要安全感。
林鶴御剛剛趕到醫院,就接住了那隻眼睛紅通通的小兔子。
顧苓的腦袋埋在他的胸前,濕潤的,浸濕了他的衣衫,滲到了他的肌膚上,微涼。
生命這樣東西,似乎在醫院這樣的地方,就變得格外脆弱。
人們妄圖從一個眼神、一盞燈、一張紙上抓住安全感,可又害怕,什麼都抓不住。
他抬起手掌,慢慢壓向了她的腦袋。
盡量用一種溫柔且平和地語氣說道,“沒事的,有我在。”
高大的身軀將她小小的身體籠罩,兩隻堅實的臂膀緊緊抱住了她。
顧國強病倒了,他來做她的參天大樹。
顧苓的兩隻臂膀抱在他的腰間,突然有一個溫暖的懷抱摟住了她,緊繃的情緒就像洪流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哭的都有點慘兮兮的,讓路過的人以為這裡已經出了什麼事,望著他們,眼裡滿是同情。
走廊的角落裡,有一個捏著檔案的苗條女人,正靠著牆站著。
“沉院長,不過去嗎?”
沉玉靜的白大褂敞在兩側,還沒來得扣上,她從家裡趕過來的時候,心都在顫抖。
她那個倔強的兒子已經很多年沒有給她打過電話了。
急匆匆的,就像是想要彌補這麼多年對他的虧欠。
她把院里最好的腦科大夫全喊了過來,幾個人在辦公室里開了好一會兒的會議。
她沉默地站在牆壁的陰影中,只是搖了搖頭。
喉頭裡有點發澀,她一直覺得,自己對這個兒子虧欠的太多,只要能遠遠看上一眼,她都已經覺得足夠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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