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程渡,有生之年能看到他翻車,陸子游的內心感受是真他媽解氣啊。
他是俱樂部里第一個注意到程渡不對勁的人。
程渡沒有手機依賴症,某天開始手機卻從不離手,連洗澡都要帶進浴室。他開始夜不歸宿,微信一響就走,第二天早上趕回來點到。他走神的次數也比平時要多,有一回陸子游洗頭洗到一半沒洗髮水了,程渡從門邊遞進來一支牙膏。他閑下來會盯著手機屏幕發獃,陸子游無意間瞄到他微信置頂了一個女生頭像,備註是一顆紅色愛心。
好噁心啊,他當初怎麼有臉說自己的。
俱樂部的健身房以往是鮮有人踏足的,程渡和陸子游也只是偶爾過去光顧一下,更多時候他們情願直接去打球。程渡突然開始每日定時定點泡健身房,即使訓練到再晚,他都雷打不動。某天陸子游偷拍了程渡一張腹肌照,被覃露看見了,覃露支支吾吾地過去問程渡能不能稍稍露點腹肌,給俱樂部引些流量。程渡二話不說黑了臉,覃露灰溜溜地走了,陸子游也在程渡的逼迫下刪了照片。
他還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事迹,陸子游都做不出來的那種。他的手腕上多了條女生用的小頭繩,俱樂部聚餐吃燒烤的時候,覃露熱得滿頭大汗,想借程渡手上的小頭繩暫時綁個頭髮,程渡跟沒聽見似的。覃露氣得撂狠話:“程渡,以後網上再有人罵你我可不管。”
程渡不會在意這些,他與陸子游為數不多的共同性格特徵就是臉皮厚。
程渡在其餘人的曖昧打量里始終牙關緊閉,沒透露女生的個人信息,只解釋自己確實是談了個女朋友,是他以前的同班同學。
陸子游想不起程渡以前有什麼關係特別的女同學,不過這也不是很重要,程渡是那種悶聲做事的人。比如在放棄學業打電競這件事上,程渡就比他乾脆利落得多。
說真的,陸子游在學業上沒什麼可以放棄的,被數學老師當眾嘲笑怎麼只蒙對五分的成績,放不放棄又有什麼區別呢?很難說清是誰先放棄的誰,這大概是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哲學問題。
陸子游對自己定位明確,即使是如此,在輟學打職業這件事上他還是拖拖拉拉思考了近兩個月。
程渡和他不同,打電競的想法冒出來后他迅速在兩周內辦完了和父親決裂以及休學的一系列事情,後腳就進了SPE的青訓。
哪怕SPE的經理明確表示連去二隊的機會都不會給他,他也沒有說過後悔去SPE的話。程渡好像作出了決定就會與它榮辱與共,陸子游一直很佩服程渡這一點。
冬季賽WIT提前放假,五個人的獎金都縮水了不少,年後程渡便開始到處刷錢。
他長得帥,商務資源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好。搞競技就是這樣,要麼成績強到逆天,要麼顏值高到出圈,這兩類人才能真正賺到廣告商手裡的錢。
陸子游偶爾會懷疑程渡是不是被人網騙了,畢竟他這股搞錢的架勢,太像是碰上高階殺豬盤了。他口裡的女朋友身份成謎,連張照片都沒有。陸子游曾以自己的慘痛經歷勸誡程渡,程渡總是用一種“別多嘴、別多事”的眼神掃過來。
陸子游還發現程渡開始帶一個妹妹玩遊戲,他興奮極了,想聽聽那妹子是不是也是個變聲器。程渡看他像看弱智,說:她和我沒關係。
這個女孩的男朋友似乎很厲害,可以給程渡介紹更多的商務資源。
那段時日除了訓練和比賽,陸子游幾乎找不著程渡,他簡直忙到腳不沾地,發給他的微信,通常也得不到準時回復。
陸子游只能在深夜見到滿臉疲倦的程渡。
某天陸子游半夜下床喝水,看見程渡坐在桌前拿碘伏棒擦拭紅腫發炎的耳朵。覃露說他打了太多耳骨洞,也不好好護理,遭報應是遲早的事。
陸子游可不敢在身上穿孔,他承認他是有一點苦疼都要哇哇大叫的慫男。他問程渡幹嘛要這樣糟蹋自己,搞那麼花哨,網上好多人噴你。
問完后陸子游又覺得這個問題很蠢。
他的父母干著辛苦的餐飲業,一年到頭都是忙到凌晨叄四點才關店,有人酒後掀桌鬧事也得低聲下氣賠笑臉,陸子游很小的時候就領悟到了“錢難掙、屎難吃”這句話的精髓。
程渡沒回答他的問題,把沾血的棉簽扔進垃圾桶,接著隨隨便便地把衣服脫下來。他的動作過於粗暴,很快陸子游又聽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次很嚴重,程渡耳廓那塊肉的耳孔直接豁開。陸子游忍不住勸他悠著點,犯不著為了錢搞爛自己的右耳。
程渡扯了個無所謂的笑,笑里有陸子游看不太懂的期待。
程渡拉上燈,宿舍陷入黑暗。陸子游聽著程渡發出微嘶的嘆息聲,回憶起當初自己拚命為網戀“女朋友”攢外星人電腦時也是如此。
可能程渡要攢的禮物遠比外星人電腦要貴重得多。
陸子游忽然明曉了那份期待,是再難挨照樣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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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名來自歌詞《春秋》/張敬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