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溫知知離開家園的第七天。
“ 汪──!”
小咪除了吃之外,已經趴在她頭頂上睡了一個禮拜了。
末世來臨,原先許許多多來往遊客特意開上越野車前來打卡,美到不惜承受被來往車輛碾死,也要拍一張人生照片的一號公路…
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沙。
離香草園越來越遠,大片的綠色也越來越少。
溫知知不太習慣,被風沙熏得想要流淚,眯著眼睛抬手戳了戳藏在頭巾里焦躁的小咪。
“ 又餓了?”
小咪聞聲急切地探出頭來,扒拉在略顯無奈的少女長發邊,不停地對著一片土坡汪汪叫。
很古怪。
除非是餓極了,小咪連眼都懶得睜。溫知知順著它的目光往那片並不突兀,幾乎和整片土黃色融為一體的小坡。
等踩上去,與沙子完全不同的觸感才讓她頓了一下,長發已然被胡亂翻滾的小咪打亂,從圍巾里散出柔順的弧度。
什麼玩意兒?
溫知知毫不猶豫地又往前試探著踩了一腳。
“ 操……”
“ 土坡”口吐芬芳,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一隻被黑色繃帶纏著的手,拉住了她的粉色鞋帶,好似被尖銳的剪刀瞬間掐斷。
要不是閃避技能點滿了,被整根平切下來的應該是腿。
溫知知嚇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摟住小咪,倉皇中又迅速往後挪了好幾步,小咪和那隻手的主人同時發出聲音。
男聲是低啞的悶哼,小咪是狗語版的“ 你是傻逼吧”。
溫知知終於從被急促呼吸吹走的沙子里,看見了她踩的是什麼東西。
一個人。
從她最後落腳點的腳感來說,是只看那雙深藍色瞳孔就能察覺到他長得好看,卻狼狽到沒眼仔細看的少年。
溫知知遲疑幾秒。
自動過濾掉他昏過去前想把自己倒立著插在沙漠里建設綠色城鎮的表情,呲牙咧著地扯下頭上的大圍巾,隨意地擦了幾下。
他看上去比死了還恐怖。
露出的皮膚都是乾涸了的暗色血液和裂開合上又炸開的傷口。那本以為是黑色的繃帶,等他失去意識不甘心地鬆開,才露出白色的一角。
總之怎麼擦也那樣。
溫知知乾脆擺爛了。
“ 哼哧哼哧──”
剛睡倆小時就又被溫知知從球里召喚出來的老黃牛,顯然搞不清主人是那根筋搭錯了,不情不願地馱起比溫知知重上好幾倍的不明物體。
溫知知牽起老黃牛的繩索,回頭思索了會兒喊道:“ 牛牛,回剛剛路過的那個…廁所。”
牛牛吼了聲,沉重的鐵蹄與清脆悅耳的俏麗女聲完全不同。
結實的蹄子踏起,揚起一片灰塵的同時,背上的“東西”咕嚕一下滾到溫知知特意避開,生怕弄髒了的粉色坐墊上。
喲呵。
溫知知轉過頭的幾秒間,驚訝捕捉到他捏緊了一瞬,泛起青筋的拳頭,不禁細細地叫了一聲。
詐屍了。
牛牛鼻環上的鈴鐺隨著步伐發出清透空靈的脆響,在這一眼望不到頭的公路上詭異極了。
更別說牽著它的是一個和牛差不多高,大約一米六左右的黑髮少女,邊走邊小聲地唱著不著調的兒歌。
一人一牛一“屍體”。
慢慢悠悠地彷彿散步欣賞風景般地,到了半小時前被溫知知嫌棄掠過的公共廁所。
溫知知覺得五年前在這種地方建廁所的人,腦子絕對瓦特了。
大漠哎。
貓咪的天然貓砂盆,人類的原始排水地界。誰會多花那五毛錢,在這兒肥水流給外人田。
好在這裡原先的主人似乎也發現了自己有多荒唐,除了門口那塊被從五塊劃到五毛的WC牌子之外。
裡面還算乾淨。
溫知知環顧一周。
房間裡面還擺著一張床,大概是上個本想著長久停留的過路人留下的,可惜看著沒睡幾天就急匆匆地跑了。
幾個馬桶早就被拆了扔掉,改成了接水的口子。
口味夠重的。
溫知知抽了抽眼角,還未開口。
沒擠進來的牛牛就不耐煩了,大屁股一撅,背上一身黑的男人劃了一道並不太優美的弧線,被粗暴地甩了進來。
好像西瓜落地的聲音。
溫知知後腦勺一疼,抱著腿蹲下,捻起指尖用手扒拉,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兒完好的皮膚。
她戳戳一動不動,死透了的男人。
不對,好像還剩口氣兒。
溫知知詫異地揭下他黑色的面罩,指尖感受到他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呼吸。
他渾身上下只有臉部完好,大約就是託了這面罩的福。
大概是某個異人特製的,看上去是軟的,拿到手裡才發現堅硬無比,甚至還散發著刺手的絲絲寒意。
男人感知到自己的臉徹底暴露在陌生人之下,像是迴光返照般猛然睜開眼睛。
他的眼睛在室內又恢復了沉沉的黑色。
“ 誰?”
他的嗓音還帶著少年的氣息,碎發被血跡凝在臉側,眉目深邃,薄唇抿成一道直線,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地瞪著溫知知。
若不是溫知知敏銳地往後一仰,躲開了那道攻擊。
她絕對就血濺當場,連輪迴都免了。
臭小子,怎麼和救命恩人說話呢!
“啪──!”
溫知知短短一個小時,差點駕鶴西去兩次,忍不住氣得抬手啪地打了他一巴掌。
少年顯然被打懵了,不僅威壓瞬間散開,連那雙玻璃珠子般的眼睛都不轉了。
只會一動不動地盯著面前氣得臉頰微紅的小姑娘,飽滿的唇張合兩個來回。
“ 我是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