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沉星野十八年來最倒霉的一個月。
想他前十八年在鐵城呼風喚雨,就算是末日之前的A市,所有人見到他也諂媚地叫他一聲“沉家少爺”。
而末日之後,別說政府,就連整個世界都四分五裂。沒加蓋的太平洋說不定都漂浮著幾隻迷路的喪屍。
沉頌平,也就是他爹,作為極少數提前掌握到內部消息的上位者。
不僅在爆發前夕散光前輩子所有的金錢,早早地囤積了大量物資和武器,也暗中提前籠絡了實力強大卻忠心耿耿的眾多異能者。
老爹腦子好,而沉星野純靠天賦與運氣。
在他生下那年,人們還沒意識到只配被保存在一級實驗室里的V病毒的可怕程度。
它在二十幾年前始於春天,匆匆終於七月或者八月的某個夏日。
而當他第二次捲土重來的時候,二次感染者大多數死亡又“復活”成腦子裡只有啃人的喪屍,繼續散播病毒。
當然也有第二種很少數的那類,破繭重生成了異能者。
更可怕的是首次感染者生下的小孩,基因會產生或大或小的改變。
這個世界,大概率是要無窮無盡地處於殺戮和絕望之中。
沉星野是屬於無痛異變的那類,他在記憶懵懂的時候就覺醒了非比尋常的能力。
比如說小時候他只要腦子裡想想,隔空就能把窗外擋住太陽的那棵討人厭的樹,橫空截斷。
不過這種逆天的能力,在末日之前他從未、也不屑於展示過。
沉頌平是在他十四歲那年才發現,自己兒子的能力隨隨便便發揮一下,就能打爆源源不斷踏進邊境線的喪屍。
那段時間居然是沉星野最快樂的日子。
他對令人作嘔的喪屍殘塊感到興奮,對匍匐在腳邊卻怎麼也碰不到他褲腳、痛哭流涕的敵人感到可笑。
可是一切都戛然而止在末日來臨之後的第五年,遇到眼前這個二逼女人之後。
她說她叫溫知知,是她路上遇到的第一個人。
什麼叫第一個人?她之前都活在深山老林裡面嗎?
沉星野很無語,卻也不太想問,顯得他很感興趣似的。於是他就那麼眼神毫無波瀾地,望著好像快要坍塌了的天花板。
對面的臭女人卻很激動,往嘴裡塞小塊兒蘋果的時候,積攢了許久的廢話不停往外倒。
沉星野第一想法是,很想在她那巴掌大的小臉蛋上狠狠捶上一拳,順便縫上她那呱噪的嘴。
第二想法是把在自己身上翹著尾巴的噁心東西給捏死。
溫知知嘰里呱啦地說了半天,躺在上個好心人留下的被褥上的少年,依舊沉默地一言不發。
她覺得有些無聊了,和不停奮戰的小咪打商量:“ 小咪,你先把他嗓子給治好唄?”
小咪只有巴掌大小,尾巴卻比身體大了整整一倍,不僅蓬鬆得像蒲公英,還透著淡淡的光圈。
沉星野第一次在她嘴裡聽到真正有用的信息,這才緩緩垂下快要瞪紅了的眼去看那隻像貓,卻只會狗叫的小畜生。
鐵城裡也有治癒系的異能者,而且數量還很多。
可是無一例外的,都是從普通人異變來的。
雖然速度極其緩慢,但趴在他胸口優雅又臭屁地搖著尾巴的貓,的確在治癒他身上幾乎見骨的傷口。
沉星野只是不想搭腔,可眼看小咪的菊花就要貼到他下巴,下意識地轉過頭望向蹲在旁邊的少女。
他居然真的能動了。
沉星野眸子沉了幾分,連帶著嗓音都低沉了一些:“ 你到底是誰?”。
溫知知慢吞吞地吃完最後一口蘋果,才回望他。
她很白,頭髮又黑得過分。
背後熱烈的陽光像把她攏進懷裡,嘴角噙著笑意,兩個梨渦淺淺得嵌在嘴角,顯然對他能再次開口說話了感到無比欣喜。
這樣細皮嫩肉的女孩,在治安良好、且大半居民都是沒有二次感染過里的鐵城,都不多。
末日天氣都漸漸變得極端,白天常年四十度往上,雨水都很少,沒被熱死就不錯了。
可她不僅嫩得好像一掐就留印,還彷彿自家後花園般地,出現在傳說中進入就會快速失去異能,衰退死亡的一號沙漠。
沉星野感到疑惑的同時,更多的是警惕和殺意。
溫知知沒察覺到他一閃即過的陰暗眼神,牽起那隻最先癒合后、解開紗布的手,在上面草草劃了個“知”字。
“ 知柏地黃丸的知。”
溫知知面帶沉痛地放下他修長卻遍布薄薄老繭的手,順帶把了把脈象囑咐道:“ 哥們兒,你得吃點兒。”
沉星野愣住了,胸腔卻在震動,連帶著劇烈咳嗽起來。
腹部剛癒合的傷口,啪嘰一聲又裂了,鮮紅的血蜿蜒而下,在床墊上暈開一整片紅色。
瞧瞧。
被小咪舉著爪子趕出來的溫知知又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桃子,咬了一口后更加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孩子性情急躁、容易上火再加肝火旺盛。
必須得用點老祖宗的中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