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中午,傭人們都去休息,屋裡靜悄悄地見不到什麼人影,我回卧室將資料用郵件發走,又拿了幾件換洗衣物。
出門時經過書房,突然聽到華定思的聲音,不由奇怪,這時分他在家裡做什麼?"請你立刻離開,別讓我再見到你。
"他這是在和誰說話,口氣冰冷無情,隔著門都能覺出絲絲涼氣,我能想象出他臉上表情該是何等厭惡嫌棄。
"定思,你竟然這樣對我?沒有我你能有今日!"這人的話聲憤怒焦躁,又夾著幾分恐慌,然熟悉之極,我曾喚他二十幾年姑丈。
"我幫你得到整個邵家,你一分錢不給我也就罷了,我知道虧欠你,念在父子之情不同你計較。
如今我好不容易在新加坡立住腳,你卻來毀我生意,成心逼我破產。
定思,我到底是你生父,你為何要致我於死地?""邵家的錢財本就不是你的,我自然不能給你分毫。
至於趕盡殺絕......,左勝海,念在我母親至死不忘你的份上,我本欲放你一條活路,你在新加坡安分呆著,咱們從此再無掛礙。
誰知你死性不改,害了我母親和悠然的姑姑不算,還要謀害悠然。
再讓你逍遙法外,天理難容。
""你......你胡說什麼,我何時害過悠然!""你敢說沒有雇傭殺手駕車撞悠然和寶寶?"我腦袋一懵,要靠著牆才沒有倒下,死命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到門上,聽裡面對話。
"我......我沒有......""左勝海,你當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出一千萬花紅懸賞,自然有人提供線索。
要不要我把一干證據拿出來你看?你私下查我財產,知道我將一切留給悠然,你想著殺了他和寶寶,我作為配偶自然能繼承全部,到時你再來算計我,我可有說錯?"屋裡突然陷入沉默,只剩下一片急促的喘息。
"定思,看在我是你父親的份上......""你還敢提這個,"似是覺得好笑,華定思輕笑出聲,"當年拋棄我母親時怎不見你記得?左勝海,你為人卑鄙,貪得無厭。
我母親打工供你讀書畢業,你攀上富家小姐便棄他不顧,悠然的姑姑那麼出色的人物,愛你至深,供你富貴榮華,你轉眼便想害她。
你這種人,死有餘辜!""我是對不起你母親,可害邵穎的卻不止我一個,你也有份。
你口口聲聲愛悠然,還不是同我一樣,為了錢財犧牲掉他。
"左勝海突然大聲指責,我看不到他們二人表情,只聽華定思道:"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
我答應和你聯手謀奪邵家財產,只因我太清楚你為人,即便我不同意,你亦會找他人幫忙,與其如此,還不如由我經手,至少可保邵家財產安全,待悠然的姑姑認清你面目,將你掃地出門,我再將一切歸還悠然。
不錯,這其間行事我自然存著私心,我要為母親討還公道,讓拋棄她的衣冠禽獸墜入地獄,讓你一生追求的富貴榮華棄你而去。
我還能賣邵家一個大大的人情,讓悠然的姑姑不再反對我們來往。
只是我高估你人性,你明知悠然的姑姑健康不佳,不光在董事會上百般羞辱她,還命情婦當面氣她,導致她腦溢血突發。
左勝海,你就這麼對待數十年結髮妻子,畜生不如。
我再陰險無情,也決不會這樣傷害悠然。
""華定思,你到底想對我怎樣?"左勝海似已被逼到絕境,這句話說得尖利無比。
"滾出香港,別讓我再見到你。
你情婦那裡不是還有若干存款,足夠你在養老院渡過餘生,至於那些證據,只要你不再生事,我可以不把它交給警方,否則......""不行,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決不再過窮日子!"伴隨這聲嘶喊的是一聲巨響,似有什麼東西砸破,隨後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我驚懼萬分,一把推開門進去。
只見左勝海雙目通紅,透出瘋狂,雙手舉在空中竟不知放下,華定思倒在一地花瓶碎片中,額頭汩汩流出血來。
我只覺墜入冰窟,渾身冷得打顫,竭盡全力才能站穩,衝到跟前抱住他。
"華定思......華定思......"我一迭聲叫,控制不住帶了哭腔。
"別怕,別怕,我沒事。
"華定思低低道,扶住我右手站起來。
他額角破了個口子,血流得嚇人,意識卻仍清醒,我稍稍安下心來,向外面大喊:"來人啊。
"左勝海這時從瘋狂中醒來,似被嚇住,痴獃呆看我喚人。
管家並兩名僕人趕來,見這場面都嚇一跳。
"叫警察來帶走他。
"華定思冷冷道。
左勝海眼裡立刻露出驚懼,渾身顫抖,不住乞求,"定思,別這樣對我!"我沒心思理這瘋子,拿塊手帕捂住華定思傷口,急匆匆送他去醫院。
16急診室中,護士正為華定思包紮,所幸出血不算太多,血庫中還存著上次手術用剩的一袋血漿,今日全派上用場。
扶蘇將我拉到一旁。
"你們這是怎麼了?流年不利,接二連三出事。
"我唯有苦笑,待他走後,找一個僻靜地方撥通林勛電話。
"阿勛,你可有相熟朋友在黃李關律師行?"他大學念法律,一干同學今日都已是業中翹楚,各律師行均有熟人。
"有,一位朋友新近成為那間律師行的合伙人。
悠然,可是有事要我幫忙?""請幫我查一查華定思的財產狀況,越快越好。
"華定思一向請黃李關打理公司法律事務,私人文件多半也在那邊。
"我儘力,半小時后給你電話。
"我合上手機,才覺出心跳得厲害,臉亦發燙,衝到洗手間將面孔埋進冷水,直到大腦缺氧,才將思慮鎮定下來。
半小時后,阿勛來電,一通鈴聲還未響完,我已按下接聽鍵。
"悠然,華定思名下財產有一幢公寓,位處銅鑼灣,兩千平方尺大小,上個月剛還完貸款,還有3%的公司股份,是歷年按高級職員福利購得,另有不到三百萬的銀行存款。
""怎會只有這麼點?邵家的財產遠不止這些。
""邵家原有財產盡數登記在你名下,公司53%的股權,還有一干動產不動產,包括悠園。
華定思立有一紙贈與書,載明這些歸你所有,所有權不因你們婚姻關係的存續或終止發生任何變化。
"阿勛的口氣中充滿疑惑,問我,"悠然,華定思搞什麼名堂,這份贈與書是他五年前立下,他既不想要這些,當年為何謀算邵家?"阿勛接下來說些什麼我已聽不清,只是渾渾噩噩站在那裡,半日不能動彈。
待腦子清醒些,我回到急診室,華定思正合眼躺在床上輸液,我走近些,他突然張眼,一伸手拽住我。
"你去哪兒了?"我囁嚅,"去廁所。
"我沒甩臉色,讓他有些發怔,怔過後又將我拉近一些。
"悠然......"他躊躇半晌,看住我,"有很多事,我要向你解釋,我們應好好談一談。
""等你傷好再說。
"我突然生出說不出的慌亂,掙脫他,"寶寶應該睡醒午覺,我去看看。
"匆匆離開。
華定思額頭縫了數針,重又住進醫院。
他躺了一下午,傍晚時分警察來訪,我看著警察進去他病房,良久才自裡面出來。
晚上,寶寶讓護士接去洗澡換藥,我一個人呆在病房甚是無趣,又害怕華定思找來,只得在醫院裡四處溜躂,走到醫院餐廳,進去喝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