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後來……一轉眼,家破人亡,翻天覆地,人事全非。
再也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了過去。
傷痛在心中膨脹,要把理智吞噬。
“啊————————————”長長的撕裂夜空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驚雷乍響,電閃銀蛇。
大雨傾盆而下。
雨聲淹沒了嘶喊哭泣,淹沒了一段終於被喚醒的回憶。
雨聲驚醒了傷重沈睡的子霏。
水的聲音。
懷念的,水聲。
殿內的燈火沈沈,一片闃寂。
睜開眼的子霏,一時不知何世何地。
他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夢見了極荒誕的,輝月竟然與他交頸纏綿。
還有,行雲狠厲的,一劍刺在了他的胸口。
真是荒唐。
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大約是喝多了酒,覺得頭重腳輕的,順手拉起床沿的袍子披上,蹣跚走到了窗邊,推開了窗子向外看。
大雨的聲音一下子清晰而響亮,灌滿雙耳的都是那令他好生熟悉的水聲。
覺得親切之極。
胸口還有些隱隱作痛,象是夢裡那一劍真的刺得很深一樣。
趴在窗上有失些笑。
怎麽會做那樣匪夷所思的怪夢,而且還那樣真實。
連心痛的感覺,都殘餘至今。
明明是在自己的客舍里,怎麽會夢到那些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呢。
真的喝醉了,都不記得是怎麽回到客舍來的。
風卷著雨滴刮進了窗子,打在身上微涼而潮濕。
子霏輕輕嘆息,閉上了眼。
這裡並不是他應該停留的地方。
他想念隱龍,想念白江與紫海,想念剔透的珊瑚樹,想念可以高卧不醒的雲母榻。
那裡有熱情的同族,有溫柔的熱泉,有愛笑愛鬧的水族小妖。
小憂的險關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平安過去了?伸手向外探,接住由天而降的雨水。
冰涼的雨滴打在手上和臂上,水的濕潤讓他覺得舒暢。
乾脆撐著翻出窗子,站到了雨地里。
大雨一下子澆透了全身上下,單衫緊緊貼在身上,子霏昂起臉,讓雨水盡情的洗凈自己。
真想化出真身來,在天地間盡情暢舞。
手臂伸展了開來,仰頭站在大雨中。
一切都已經過去。
行雲……快樂而自由的生活,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
而我……我已經成爲了,被時光湮沒的過去。
子霏慢慢的放下手臂。
行雲,我是已經被時光湮沒的過去。
你無須好奇,也無須探究。
狂風吹送著驟雨,打在身上異常沈重。
嘩嘩的雨聲掩蓋了身外的一切。
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要邁步回進門裡的子霏,忽然頓住了身形。
有從手臂從身後緊緊的箍住了他的腰,一個人伏到了他的背後。
奇妙的,他明明沒有看到,卻知道這是誰。
分明是冰冷的身體,心裡卻一下子熱了起來。
“怎麽了?”側過臉來,柔聲問他。
爲什麽行雲在這樣的大雨夜跑了來?身體被大力翻轉,披散著的頭髮的行雲將子霏按在了廊柱上,一把撕開了他的衣裳。
黑暗的大雨中,行雲兩隻眼睛中卻象是燒著兩把火苗一樣的閃著亮光。
“行……雲?”子霏震驚得忘了掙扎。
行雲的手在他的胸前重重的揉摸了一把,忽然低頭就咬了上去。
銳痛,水的涼意,可是行雲的咬噬極燙熱。
子霏逸出一聲驚喘,重重一把推開了他。
“行雲你……”只說出兩個字,被撲上來的行雲死死抱住,雙唇堵住了剩下的話語。
火辣燙熱的吻,在冷雨里象一把野火燒到了身上。
狂亂迷亂,行雲輾轉而沈重的吻著子霏。
是青梅竹馬?是相知相許?是兩情相悅?是反目成仇?是……生離死別之後的,要焚天滅地的激吻。
雙手緊緊攬住了子霏的頸項,象是要把他箝碎了揉進身體里去那樣狠力。
交纏著的身體,從廊下移到了房內,行雲拖著他甩在了榻上,翻身覆了上去。
象是一場瀕死前的盛宴。
也象是曠古歷久的血的祭祀。
行雲瘋狂的撕掉他蔽體的衣物,扯住腳踝迫他分開身體,沈身就沖了進去。
巨大的痛楚讓子霏咬破了下唇,鐵鏽味一下子瀰漫在鼻端。
大雨如注,風在林梢。
一切來得象驚雷過境,不及掩耳。
身體被牢牢禁錮,明明是交歡,卻慘烈似酷刑。
行雲象是失了理智的,嗜血的獸,緊緊咬住他,逼迫他。
重重的進入,迅猛的退出,然後再次的進入。
一下又一下,象是要把他擊成碎塊化爲齏粉。
“飛天……”撲天席地的痛楚中,突然聽到了這一句話,因爲激痛而顯得隔膜的聲音,疑真似幻!睜大了眼睛,子霏定定地看著行雲。
大滴的汗水,從行雲的額角臉頰滴落,打在他的身上。
“飛天!”喘息的聲音,但是,的確是這兩個字!子霏沒能再壓抑住痛苦的聲音,嗚咽出聲!劇痛與心悸,象是驚雷打在身上。
腦子裡一片空白!行雲他……他喊的是飛天兩個字!是飛天!不是子霏!是那個已經被塵封起來的,已經沒有人再喊的那個名字!是那個行雲根本不復記憶的名字!窗外雨驟風狂,窗內風狂雨驟。
從狂亂迷亂,變成抵死的纏綿。
可是竟然找不到一句話來說。
無論是行雲,還是飛天。
竟然沒有一句話可以說出得口。
找不到任何一句話,能敘別來之情。
你……怎麽樣?我……又怎麽樣?言語這個時候,是多麽的蒼白而無力。
你曾經如何,我又曾經如何。
言語無法述說。
綿密灼熱的親吻,象是要把對方嵌進身體里一樣用力的擁抱。
雲雨無邊,花紅玉璧。
契合的身體,象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在極度的痛楚中尋找快樂的所在。
唇因爲激痛而蒼白,身體卻因爲狂亂而泛紅。
不知道是雨水還是熱汗,潮熱氤氳。
淋漓酣暢的一場歡愛。
象是要向對方無盡的攫取,也象是要把自己全部都交付。
行雲翻過他的身體,無限耐心的撫弄。
飛天氣喘吁吁,一邊閃躲一邊去擺布他。
只是,無論是從前還是現今,飛天什麽時候也不能和行雲在此事上一較高下。
行雲還只是蓄勢盈盈,飛天卻已經傾泄而出。
飛天又是喘,又是抖,行雲曖昧地舔了一下手指上的液體,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你也……嘗嘗……”唾膩交纏,微苦與腥味,在舌尖上流轉,熱血都朝上涌,頭臉頸項都滾燙灼熱,象是要燒起來一般。
“痛吧……”手指向下探索那因他的顛狂而受傷的的所在:“是不是很痛?”飛天摟住他的頭頸,兩人的額角抵在一處:“不痛。
”大雨打在屋瓦屋檐上,嘩嘩作響。
行雲沒有再說話,飛天也沈默著。
兩個人在大雨傾盆的黑暗中緊緊相擁。
可是除了剛才那兩名短短的話,又沒有別的言語。
大風吹得窗扇格格作響。
過了良久,行雲輕輕吁氣:“爲何不說?”飛天怔忡著,沒有回答。
行雲的下頷放在他的肩膀上,聲音低啞:“我若是想不起,你就打算著讓過去只是過去?”仍然是雨聲填滿了兩人之間的沈默。
行雲恨恨不已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你有多少機會可以告訴我,竟然一個字都不提!”飛天痛得一顫,仍然沒有出聲。
行雲掬起他一縷頭髮,半濕的頭髮上竟然聞到海水的氣息。
唇細細的,輕吻那銀白的發。
想到聽說過的,隱晦不全的傳說。
飛天就是那一夜白髮,跳了墮天湖的人……